年均溫只有零下1.3度!全球最寒冷首都到底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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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俊業/換日線專欄

日前台灣媒體紛紛轉載《西伯利亞時報》 (The Siberian Times)一則標題為「世界最寒冷的學校」報導:一處位於俄羅斯聯邦西伯利亞東北部薩哈共和國的奧伊米亞康(Oymyakon)鎮,在 8 日上午測得氣溫為攝氏零下 51 度,但依據當地政府規定停課的低溫標準零下 52°C仍差 1 度,所以學生必須正常到校上課。

俄羅斯「奧伊米亞康」被公認是「人類最低溫定居處」,這個「稱號」讓我不由得想起 19 年前,我曾經奉派赴年均溫只有零下 1.3℃ 的「全球最寒冷首都」──蒙古烏蘭巴托(Ulaanbaatar)履新時的極凍體驗。

途經漢城,前往全球最冷首都

2002 年 11 月,我和妻子及未滿 2 歲的兒子,全家一行經由漢城(註:韓國首都的中文名稱係是直到 2005 年 1 月 19 日才由「漢城」改稱為「首爾 (Seoul)」轉搭蒙古航空,飛往烏蘭巴托赴任。

起飛前我們特別去漢城的「南大門商場」採購禦寒冬衣,因為從書上得知蒙古烏蘭巴托是「全球最寒冷的首都」,當地冬季平均氣溫在攝氏零下 20 度至 30 度間,一月最冷可低至零下40°C 左右,降雪期長達 8 個月。雖然我也曾在莫斯科生活過,但那裡冬季的平均氣溫只有零下 10 度左右,所以依據書面資料「讀到」的零下 30 度到底有多冷?在筆者赴任前實在無法從文字敍述來「體會」。

當時擁有蒙古定居生活經驗的台灣人實在不多,而市售的蒙古旅遊書籍也無法切身「描述」這種實際的抗寒經歷,畢竟旅遊只是生活的一種面向,而「背包客」較常體驗與欣賞的,只是蒙古短暫夏季的草原美景,較少認識到嚴寒深冬蒙古人如何長期求生的堅毅韌性。位處亞熱帶氣候區的台灣,很難想像與體會什麼是零下 30 度的極凍滋味,但我深知在台灣所能購得的禦寒衣物,像是羽絨大衣,絕對無法抵擋蒙古的酷劣嚴冬,所以赴任途經漢城時,趕緊為自己及家人添購韓製冬衣,雖然明知仍不足以禦寒,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等飛抵烏蘭巴托後,再視蒙人的衣著方式於當地購買,如此才能真正的「入境隨俗」。

11 月的韓國並不會太冷,平均氣溫大約在攝氏 0 度左右,但當我們抵達轉乘蒙古航空的候機艙門時,一種迎面而來的凜冽空氣,讓人感覺有別於其他候機室的「暖和」氛圍,這是一種宣示此刻蒙古已處於異常寒冷的狀態,轉身環顧身旁與我們一起搭乘同班機返鄉的蒙古乘客,他們不約而同的一個接著一個,將厚重的皮製大衣從個人隨身的手提行李抽出備用,這種舉動更讓初次赴蒙的我們深感惶恐,隨即有一股「冷感」從心底急速竄生襲捲全身。

當時眼看預訂 6 點 35 分起飛的班機,竟然在 30 分鐘前聽不到任何來自蒙航地勤櫃檯的登機廣播,但令人奇怪的是,就在候機門外的空橋旁其實早已停妥一架波音 737、名為「忽必烈汗」號的蒙古航空客機,而候機室內所有蒙古人的面龐上,卻察覺不出絲毫的焦慮感,他們依舊保持悠然自在的神情,與我當時忐忑不安的情緒相較,好像我們不是搭乘同一班飛機的樣子。

後來,終於在起飛前 10 分鐘,聽到蒙航地勤人員開始用蒙語及英語輪番廣播:「因機艙清潔及地面作業關係,本班機將延後 30 分鐘起飛」,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見「蒙語」和「蒙腔英語」,那種發音帶有極濃厚的「口水音」,好像所有的聲音都還來不及衝破雙唇就被吞了下去,這種語言具有一種高度的「神秘感」與「混濁感」,但也令我突然驚覺,800 多年前曾統治過半個地球的成吉思汗,正是操這種語言號令十萬蒙古騎兵横掃歐亞大陸,成就了大蒙古帝國的千秋霸業。

班機誤點似未給候機的蒙古人帶來任何情緒上的影響,反而他們覺得這種不會「準點」的現象,才是「長生天」旨意的最佳安排,但這種「異常」反應卻讓我首次窺見出遊牧民族的生活步調,凡事都順應「天意」慢慢來;尤其對蒙古牧民而言,非常忌諱言明旅程的確切抵達時間及路途所需時程等細節,因為他們相信,若說出確定的時間或路程會招來不幸,可能會在途中遭遇未知的意外困擾。

蒙古航空的內裝還算可以,但由於機型過小且蒙古人平均體型碩大,加上返國攜回的行李極多,所以使得整架飛機客艙內擠得滿滿,造成一股極不透氣的壓迫感,但是這樣的氛圍反而可以暖和一下我們全家已被嚇冷的身軀。飛機下降接近烏蘭巴托「布顏‧烏哈 (Buyant Ukhaa)」國際機場(註:2005 年 12 月 21 日蒙古為紀念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帝國 800 週年,便將機場更名為成吉思汗國際機場)期間,我試圖在暗黑的夜空中鳥瞰烏蘭巴托市夜景,飛機在一遍幾無燈火的航線上,遠方突然出現一座被山谷包圍的城市,夜景不同於其他城市,彷彿是由成千上萬個零星燈泡所堆積出來的景象,只有 1、2 條由路燈連貫而成的街道,3、4 座大型火力發電廠釋放出來的巨量白色煙霧及從成千上萬個蒙古包煙囪排放出來的黑色煤灰塵霾所籠罩,完全看不到群聚的城市燈光,也看不到七彩的霓虹燈飾,甚至看不到機場的跑道指示燈,而此刻機長也以蒙語和英語進行降落前的廣播:「當地(烏蘭巴托)時間晚上 11 點 10 分,室外氣溫攝氏零下 20 度」。

同機的蒙古人聽完機長的例行廣播之後,紛紛開始起身穿上早已備妥於手邊的厚重皮製大衣及戴上毛茸茸的帽子,而我則趕緊為兒子披上新買的「羽絨外套」及毛線圍巾──這已是我們在韓國所能買到最厚的禦寒衣物,但此刻與蒙古人的「重裝備」相較,頓時感到「單薄」萬分,「淒涼」無比。飛機平穩落地後,從跑道滑向停機坪一路上,機艙窗外的景象是一片銀白世界,不過跑道旁的積雪並沒有想像的深厚,沒有多餘的燈光,也沒有其他的班機,迎面而來的是一座狀似「大盤帽」造型的機場建築,是當時蒙古唯一的國際機場,只有兩個登機門和幾架停放在機坪上的俄式民用螺旋漿飛機。

打開機艙門,這裡比冰箱冷凍庫還冷上 20 度

飛機停妥之後,機艙門開啟的瞬間,寒冷的氣流從機門四周徐徐飄竄進來,縷縷寒煙緩緩落下的景象正如同冰箱冷凍庫打開的剎那,至今仍讓我印象深刻、永難忘懷,而且當時機艙外面的氣溫,事實上要比日用冰箱冷藏庫的溫度還更低上 20 度有餘。隨著同班機乘客魚貫步出空橋,環顧四周全是站著身著類似軍裝的蒙古女性移民局官員。那種肅殺的氣氛加上凜冽的寒氣,使我不由得想起曾在「北海」牧羊的蘇武,他奉命為大漢朝廷辦理和盟外交及尋找戰略夥伴,是「被迫」派往與蒙古先祖匈奴進行交涉卻被俘流放;雖然我倆的外派任務屬性似乎「異同」,但命運與遭遇卻大不相同。因為我是「自願」攜家帶眷前來蒙古開展台蒙雙邊關係,為爭取蒙古政府與人民對台灣現況與國際處境的瞭解與支持而努力。

當時蒙古於冬季的 5 個月期間(11 月至隔年 3 月),每週僅有蒙航的 3 個航班能夠往返烏蘭巴托和漢城間,所以幾乎每班客機都客滿,而烏蘭巴托國際機場的入境「大廳」,竟然容納不下一個航班約百餘名乘客的「立足之地」,因為所謂的「大廳」只是一個不到 40 坪的空間,總共僅有 5 個證照查驗通道,而且當時多數蒙古人所持的護照沒有機器可判讀護照功能,再加上移民官員慢吞吞的查驗動作,因此需要耗時 1 個小時才能完成所有乘客的通關程序。

移民官員開口說中文,核准一家簽證

我們一家三人因為需要申辦「落地簽證(Landing Visa)」入境,但卻不見大廳內標示有「落地簽證」申辦處,所以必須等待移民官員處理完所有乘客的通關程序後,才能理會我們的「落地簽證」申請案件。然而,原本在國內已協調好會到場協辦入境簽證的接機人員並未前來,而我身上又沒有隨身攜帶所謂的「邀請函」或任何「駐烏蘭巴托台北貿易經濟代表處」的官方佐證文件,所以只好硬著頭皮開始與蒙古移民官員進行交涉。我先用俄語說明來蒙原因,但見受理官員沒有任何反應,便隨即改用英語再次解釋,等她似懂非懂地瞭解我們是來自台灣的外交官員及赴任目的之後,她終於用帶著濃厚蒙古腔的「中文」開口回答:「雖然找不到我們的申請文件,但知道台灣,所以同意核予我們 3 人入境簽證」,事後我得知那位蒙古移民局官員的同事曾經來過台灣學習中文,因此她便是從那位同事口中得知了一些「台灣故事」。

我們申獲「落地簽證」順利通關入境後,接著步下一樓看見兩條行李輸送轉盤上,只剩 3 件托運行李在孤零零地繞圈,其他乘客早已離開不見踪影,於是我們迅速收齊行李步出機場大廳,此刻一股迎面襲來的冰冷空氣,瞬間使人臉頰緊繃,全身急速冷凍,又因室內外溫差接近50 度,讓初次呼吸蒙古高原冰冷空氣的我們,頓時感到一種缺氧窒息的肺腑錐心之痛,因為身體的溫度可以藉由衣物來調整,但呼吸的空氣卻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調節,這時我才親身「體」會到身處「傳說」零下 20 度天然冰庫的滋味,這種「刻骨銘心」的極凍感覺,真是一種「刻在你心底的感『凍』」!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 一個外交官的旅蒙記憶:傳說中年均溫只有零下 1.3℃ 的 「全球最寒冷首都」到底有多冷?》,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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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俊業,俄羅斯聯邦科學院及蒙古國家科學院博士(Ph. D.),專攻國際問題及跨域文化研究,曾派駐俄羅斯聯邦、蒙古國及泰王國,並多次隨同總統出訪邦交國進行國是訪問。楊俊業博士逾 20年駐外資歷,經由實際行腳與不同民族互動,體悟須以人性來分析文化,用文化來觀察歷史,藉歷史來推論時事,評論文章登載於各大新媒體平台與報刊雜誌,著有「探索泰國-泰國文化面面觀」專書及開設「外交新視窗」臉書粉專分享研究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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