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陳少甫】在台灣閱讀武漢女作家的「方方日記」

武漢解封累計2572死 仍是無症狀感染最大來源 (圖)
圖片來源:中央社

還記得第一次知道這次病毒的事,是在去年十二月的某一天,當時因為特別關注香港社會發生的事,所以經常閱讀香港媒體的報導。印象中,那則新聞簡單提到了武漢,提到了華南海鮮市場,也提到了不明肺炎。現在如果仔細去查,那些媒體肯定還保存著自家記者的新聞稿。十二月三十一日,在武漢的李文亮醫師以及其他七名醫師陸續被公安訓誡,簽下了以後不能再造謠的保證書。

只是,那時沒有幾個人真的把某個遙遠城市的不明肺炎當一回事,更不可能有幾個人能據此預測去年底在武漢爆發的幾起不明肺炎,竟然可能演變成現在全球大流行的傳染病。去年底,這種針對不明肺炎的討論,也曾在台灣、香港的網路論壇上引發部分網民議論,但真要說曾經引起台港多麼強烈的關注,那肯定也是假的。至少在台灣,當時所有台灣媒體真正在乎的,全部都是和選舉有關的新聞,任何與選舉無關的事件,既無法引起討論,也不會有多少人關心。

一月初的台灣,社會沉浸在選舉的狂熱氣氛中,投開票當天,以及往後的好幾天,人們如果不是在為已經出爐的選舉結果而感到興奮得意,就是在為巨大的選票落差而感到憤怒失望,台灣就這麼熱熱鬧鬧、紛紛攘攘的迎向農曆新年。只是還來不及過年,鐘南山便在央視證實了不明肺炎存在人傳人的事實,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直到現在和無法預見的未來,疫情都變成唯一的新聞焦點。

還記得小年夜那天,親友為了過年,特地從大陸回到台灣,全家人一起在一家湘菜餐廳吃飯。親朋好友聊天的話題,像往常一樣圍繞著家裡的小孩子。在大陸工作的親友熱情地觀察著孩子這段時間成長的變化,小朋友在餐廳坐不住,大人還得拎著他四處轉轉。那是最讓人刻骨銘心的小年夜,武漢封城了。對於當時在餐桌上的所有人來說,武漢封城代表的意義,遠遠超過想像力的侷限。

從湘菜館離開後,全家人在藥局稍作停留,因為有親友想購買日常藥物,大家就在藥局等了一會,記憶最深刻的是那一大箱被藥局擱在地上沒人買的口罩。那是外科手術標準的口罩,包裝寫得是英文,一盒五十片,總共有十幾二十盒由一個大紙箱裝著。還記得因為標示的售價寫著一盒口罩要賣兩百元台幣,當時因為覺得好像還是太貴了,就問在當藥師的親人,她說差不多是這個價格。後來看了看這些口罩,認為藥局稍微哄抬了價格,不怎麼樂意買就回家了。

台灣三十五歲以上的人,對於零三年的非典記憶猶新,所有人都知道對抗這次類非典的冠狀病毒,口罩仍然是最基本的裝備。新聞已經連續報導疫情好幾天了,藥局卻還剩下這麼多的口罩賣不出去,本以為這代表社會氣氛冷靜淡定,心裡挺欣慰。沒想到隔天隨著媒體開始炒作口罩的話題,所有藥局、賣場的口罩瞬間被搶購一空。很快地口罩就被統一徵收了,市面上沒有人買得到口罩。那是除夕當天,接著初一、初二,明明是全球華人最為重視的農曆新年,台灣人卻都在琢磨如何買口罩,整個台灣社會非常迅速地陷入一種焦躁的氣氛中。

後來這個年到底是怎麼過得,現在回想起來,只覺得亂成一團,簡直就跟做噩夢一樣,每天都被和肺炎有關的恐怖新聞追著跑,幾乎快分不清楚讓人害怕的究竟是病毒,還是那些和瘟疫有關的新聞了。還記得從農曆年到二月這段時間,台灣人透過電視、電腦和手機接收大量和疫情有關的資訊,很多台灣人同樣是透過微信和微博,希望能盡可能的即時獲得大陸最新的信息,消息靈通的人,也會很快的將相關的視頻、文字轉到台灣平日習慣使用的網路平台上。

方方日記就與當時和疫情有關的其他影音和文字一樣,進入到台灣人的視野,這些日記的內容有少部份被台灣媒體轉載,但實在也稱不上多麼受到重視。和方方的日記相比,當時有太多讓人感到怵目驚心的畫面了,那麼多的淚水、哭嚎和無語問蒼天的悲哀,和這些視頻相比,方方日記只不過是無數個感官衝擊裡最清淡乏味的。當然,隨著大陸輿論這麼一翻騰,方方日記也許就自然而然地上升到一個全新的位階,本該平凡無奇的日記本身,也就變成世界名著了。

武漢作家方方  紀錄封城人民心聲 (圖)
武漢作家方方 紀錄封城人民心聲,圖片來源:中央社

到底方方日記有什麼稀罕?本來連一天日記都未必完整讀過的海內外華人,隨著那些中國民族主義者如此瘋狂的瞎折騰,沒日沒夜地成天對著方方喊打喊殺,都不免激起無窮的好奇心,開始想方設法的將這些日記重新掏出來瞧一瞧;無論是那些被保留的,還是那些被刪除的。很坦白地說,方方日記是一本很平凡的日記,作者用樸素的文字,書寫自身面對的那突如其來的巨大災厄。

作者本身很正常,日記本身很正常,那麼不正常的,究竟是些什麼人呢?

一個健康的社會不該只有一種聲音,一個正常的社會不該只有一種立場,然而,全球海內外華人如今面臨的共同威脅,不就是那種無法容忍異己,無法接受不同聲音的極端民族主義者嗎?這些極端的民族主義者,扛著愛國的旗幟,做得卻淨是些禍國殃民的事,他們用嘴巴和鍵盤喊著敲著愛中國和愛中華民族,手上做得卻全是些害中國和害中華民族的行為。誰是漢奸?誰是愛國賊?

究竟是這些偽民族主義者的狂暴言行,更可能傷害中國在世界的形象,讓中國被西方勢力視為威脅,還是一個像方方這樣的老太太,能讓世界對中國產生好感?這些狂熱民族主義者不該被社會的沉默多數所縱容,而對這些偽民族主義者的抵抗和排斥,恰恰正是現在如此多的人之所以捍衛和保護方方的原因。

一個健康的社會,不該總是認為四面八方都充滿著要害自己的人;一個正常的社會,更不會成天想方設法的攻擊和陷害別人。中國或許即將走到歷史的關鍵拐點上,中國的命運取決於中國善良的老百姓,以及中國社會的勇氣和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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