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兩蒙之間的歷史隨想

筆者有兩次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的參訪經驗,亦有多次自行前往內蒙古首府呼和浩特的自助旅行體驗。嚴格來說,飛機下了烏蘭巴托的機場,入境蒙古國的感受和一般中亞國家相同,蒙古國人普遍體型壯碩、行事剽悍、表情剛毅,服飾上保持傳統穿著。

台灣現在的中學歷史課本,對二戰末期《雅爾達協定》的著墨已不多,筆者作為末代聯考的世代,對國立編譯館對於雅爾達的篇幅描寫仍然不忘,每當旅經兩蒙地區之間,總有一些歷史隨想。

走訪內蒙古自治區,除了體會到山川壯麗、物產豐富,內蒙古自治區是講普通話無阻礙的地方,每當遇到內蒙官員朋友講到蒙古國問題,內蒙官員朋友普遍有以下三個有趣的反應:

首先,我們內蒙人的血統比較純正,是成吉思汗黃金家族後裔,元明清時期世代居住於此,我們內蒙人既然是中國人,那老祖先成吉思汗當然也是中國人。

成吉思汗、忽必列是中國人中學歷史的必考題。

新月沃土內蒙古

其次,我們內蒙古經濟發展比較好,號稱中國的「新月沃土」,東林西礦、南農北牧,它的人均草原、森林和耕地面積均居中國第一,畜牧業綜合產能居全國五大牧區之首。換言之,內蒙古人普遍比較有錢,生活條件更好。

第三,外蒙古雖然獨立,但經濟狀況不好,內蒙古隨便一個主要是城市(呼和浩特、包頭、赤峰、通遼、烏海、呼倫貝爾、烏蘭察布、鄂爾多斯烏蘭浩特)人口都比外蒙多,外蒙獨立後政治上受到蘇聯的制約,淪為附庸國,經濟還是依賴中國。

稍微研究一下內蒙古的歷史形成地緣政治,內蒙古之所以沒有選擇外蒙的獨立道路,其實與上述的血緣、地理、經濟、國際因素等交織有關。

或許正是因為內蒙古各盟旗的郡王,與中原歷代王朝的政權輪替之間,不同的意識形態相互交雜、掣肘,導致內蒙古在「獨立」與「自治」選擇問題懸而未決。

無論蒙古人或內蒙人,皆想承襲優越的蒙古人歷史傳統。

有意思的是,內蒙人看蒙古國總覺得是俄羅斯的附庸國,蒙古國人看內蒙是中國的附庸地區,彼此背後都有強大的靠山,兩蒙地區在北亞政治情勢,其實是一個偌大的江湖。

被割出去的國土

國民政府意識到蒙古問題的談判癥結在莫斯科,畢竟蘇聯是蒙古的保護國,但如何從史達林手上討回蒙古是高難度的政治問題。按照蔣介石的想法,指示宋子文在談判中避免涉及外蒙問題,並堅持維持外蒙之現狀,即給于外蒙高度自治的同時,保持中國對外蒙的宗主權,將外蒙問題擱置下來。

然而,蔣介石這樣的小心思,卻被老狐狸的史達林給識破,蘇聯搬出《雅爾達協定》,稱如果不解決外蒙的歸屬問題,那麼蘇聯將拒絕對日宣戰。史達林還加碼威脅:放棄外蒙對國民政府更有利,否則外蒙將成為聯合所有蒙古人一起爭取獨立,外蒙加上內蒙的獨立,對國民政府而言是最不利的局面,導致雙方談判陷入僵局。

蔣介石派蔣經國以私人名義拜會了史達林,蔣經國近乎懇求的說道:今天日本還沒有趕走,東北、台灣還沒有收回,一切失地都在敵人手裡,反而把這麼大一塊土地割讓出去,那豈不是失了抗戰的本意?中國國民一定不會原諒我們,會說我們出賣了國土。不過,史達林卻直言不諱的說道:你要知道,今天並不是我要你來幫忙,而是你要我來幫忙,倘若你本國有力量,自己可以打日本,我自然不會提要求。

允許外蒙保留最大限度的自治權,國民政府甚至還允許蘇聯駐軍外蒙作為條件,但被史達林否決,蔣介石被迫下定決心,只要蘇聯在東北、新疆及中共的問題上滿足他的條件,那麼國民政府將在外蒙古獨立一事上做出讓步。爾後,《中蘇友好同盟條約》正式簽訂後,茲因外蒙人民一再表示其獨立之願望,國民政府聲明於日本戰敗後,如外蒙古之公民投票證實此項願望,國民政府當承認外蒙古之獨立。

回溯歷史,丟掉蒙古到底是國民黨的責任?抑或共產黨的責任?當我們後人能理解國、共兩黨都是共產國際一手扶植的小老弟時,歷史終究會給出一個答案:蘇聯或俄羅斯始終作為蒙古獨立的堅強後盾。事實上,蒙古人看到中國人討論這個問題也眉頭深鎖:蒙古國自1911年大清帝國滅亡後獨立迄今,國祚甚至比中華民國、中華人民共和國還長!

外蒙是禁忌詞彙

蒙古國依公投結果選擇獨立,內蒙地區選擇自治依附在中國的框架,烏蘭巴托當局現階段的政治主流是拉攏美日抑制中俄。現任蒙古國總統巴特圖拉噶是武打明星,據說柔術還比俄羅斯總統普丁高段,競選時因訴諸民族主義當選蒙古國總統,依舊企圖依靠美、日兩國的力量,用以抗衡中、俄兩國對蒙古國的影響。

蒙古上世紀90年代發生政治革命,搭上第三波民主浪潮,導致1992年頒布了一個實行多黨制的憲法,並開始向市場經濟過渡。蒙古國迄今總人口約330萬人,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低的國家,攤開北亞地區治地圖,相較於俄羅斯、哈薩克、烏茲別克、吉爾吉斯等,蒙古國堪稱是定期選舉及施行多黨制的民主燈塔。

筆者行走於兩蒙的江湖之間,發現蒙古學在蒙古自然成為國學,在大陸卻變成少數民族研究。讀者需要切記再三,台灣人慣用的「外蒙」在蒙古國是個禁忌的詞彙,耿直的蒙古國人會直接回應台灣人:你們現在連國家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