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強新書「生命饗宴」書摘之一：鴻海紅海

文：王志強

成為郭台銘董事長(Terry)的特助後，我大多數時間都隨著Terry待在鴻海龍華廠。現在依然記得當時龍華廠的面積是一平方公里、約一萬名員工，廠房與廠房之間的距離很遠，走路往往得走個五到十分鐘才能夠走到。在我離開鴻海多年後，龍華廠在2010年發生十四起員工跳樓自殺事件，很難想像十萬名年輕員工擠在一點七六平方公里（約兩百五十個足球場）的廠區內的生活與工作壓力，鴻海當時的危機處理似乎不夠即時。

記得剛到龍華時，有位經理和我開玩笑說「特助」在鴻海指的是「特別需要協助」；我反問，那麼「經理」代表什麼意思呢？他回答「經理」是指「經常被修理」。其實，Terry對我是非常尊重的，但是他似乎並不知道怎麼用我，因為鴻海當時的高管大多是以生產或技術見長，至於規劃與策略則都在Terry腦中，他說過：「策略就是方向、時機、程度。」

當時我一直不明白他所說的「程度」指的是什麼意思，但是這六個字確實簡單明瞭的勾畫出什麼是策略。Terry還有一句名言：「胸懷千萬里，心思細如絲。」同事開玩笑說那是Terry搭華航看到的標語。其實這代表兩種類型的員工，前者代表適合作規劃的人才，後者代表適合作運營的人才，而Terry則是少數兩者兼備的領導者。

曾經在1999年陪同Terry一起去過鴻海在舊金山及Fullerton的工廠，順道參加Compaq在達拉斯總部召開的供應商大會，並見到Michael Capellas—他在Eckhard Pfeiffer離開後接任CEO。2001年9月4日，Compaq走下歷史舞台，因為那一天HP併購了Compaq。

雖然Terry對我非常禮遇，不過由於特助這個職位只是個「光桿司令」，所以特別容易中箭下馬。記得有次與Terry要同機飛回香港，在搭車前往機場的路上連續接到大秘三通電話，而且只傳遞一個信息：「董事長要找你！」剛抵達桃園機場，便看到Terry氣沖沖的要我和他坐進停在一旁的Benz 600。

一上車，Terry將一個folder甩給我後說到：「你明明知道我英文不好，為什麼不用中文報告？」這是一份投資銀行提供給Terry的投資分析，我打了一個多小時越洋電話，費盡唇舌才說服這位遠在紐約的分析師，同意在感恩節前趕工完成這份報告。我的歸檔習慣是英文原件與一頁中文簡報放在同一個folder中，並請大秘歸檔。大概某人在Terry面前搬弄是非，才會有這齣Benz 600的車內戲碼。

Terry知道自己錯怪了我，本想就此打住，但當時年輕氣盛的我卻打蛇隨棍上，在Benz 600後座對著Terry說道：「董事長找我來是希望我協助企業的發展戰略，但是至今尚未接觸到任何關於戰略上的工作安排。」Terry也不甘示弱地說：「你現在就告訴我，鴻海的發展策略是什麼？」可能是年輕氣盛，再加上祖上積德，在巨大壓力下，鴻海的發展策略居然就在我的腦海浮現。

於是我慢條斯理地回覆：「鴻海的發展策略是『兩個一步』，從生產走入銷售只差一步，從代工走入品牌也只差一步。」Terry聽完「兩個一步」策略後才讓我下車去辦boarding pass。我在辦登機證時，打了通簡短電話給老婆，告訴她：「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畜牲，剛被earmarked，但也確信自己可以在鴻海生存下來，不過可能還得再被扒掉幾層皮。」

Terry終於決定讓我去深圳管理一個為Compaq設立、一百名員工的BTO (Built to Order)示範工廠。其實這是件好事，但我卻認為自己是被「打入冷宮」，再加上到深圳還不到一週就被通知這個BTO廠要通過深圳市的高新科技申請，而且只有一到兩週準備時間，我當下就決定一旦完成了這場高新科技申請挑戰，便立馬辭職到上海加入「城市通」(China Quest)。

王志強新書「生命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