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專欄】美國重返TPP?蔡英文恐盼不到

雁默/自由撰稿人

RCEP於11月15日正式落地,這項史上最巨型的多邊自由貿易協定涵蓋15國,全球近半人口,佔全球GDP 1/3,貿易總額也佔全球1/3,是21世紀亞洲崛起里程碑式的象徵,也深刻引響全球經濟結構。

台灣孤懸於外,無異於自毀,在長期經濟戰略裡不思「地緣近取」,反求諸於規模更小,且結構鬆散的CPTPP,不智之外,結局恐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然而,蔡英文的執政黨在拜登勝出後,評估台美更有機會簽署雙邊貿易協定(BTA)及CPTPP,以彌補,掩蓋無法加入RCEP的重傷,此一念想,恐怕也難如願。台灣大概率將吃美國虧的BTA尚且不論,本文試論美國重返TPP的可能性。

拜登之痛 —— 川普輸得漂亮

雖然媒體大多聚焦於川普悍不認輸的醜態,但在選票層次,不能無視於川普「輸得漂亮」,他得到美國史上次高的普選票數,共和黨在眾議院反而取得更多席次。參議院選舉結果雖尚未出爐,但粗估共和黨將仍保有多數優勢,最差也是平局。

這個選舉結果確保了所謂「川普主義」將獲得一定程度的延續。

「川普主義」是多面向的概念,但總其精神,其實就是單邊主義,理念輻射範圍內含貿易保護主義,減少對外軍事支出,與重建「美國製造」等。

如果我們相信外交政策的指導基礎來自於內政需求,那麼拜登朝代最該追問的問題就是: 民主黨人會將時間與資源投注於國內較多,或是國外?

答案似乎不證自明,拜登將消耗大部分精力專注於本土問題,其包含黨派分歧,高貧富差距,產業空洞化,不公平的民生現狀等棘手又迫切的議題,因為兩年後又要來一次大選,以及拜登很可能因年齡因素只能做一個任期。

就本土議題而言,川普「輸得漂亮」,將使得共和黨的川普路線很可能成為拜登改革的「紅色明燈」與「藍營絆腳石」。場景是,拜登想做的,不是被參議院擋住,就是被迫打對折妥協,總言之,就是持續性的「民主內耗」。

民主黨本來就更傾向於保護主義

在「川普星球」裡,非美國人往往忽略了民主黨本質上比共和黨更傾向保護主義這件事,因為藍黨的傳統比紅黨更親近小人物,也就是弱勢庶民。

姑且不論在人權價值上的「扶弱」,過往民主黨在經濟理念上有著更鮮明的「扶貧」特徵,誇張一點說,民主黨是資本主義結構裡親社會主義的組織,遠比共和黨更強調「社會公平」。此項特徵放在對外貿易的面向上看,自然就比較傾向保護本土產業,特別是中小型產業。

但民主黨的柯林頓總統,先是簽訂了「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後又推動了對華貿易正常化,致使「小人物們」的生計受到嚴重打擊。白話說,產業空洞化一定程度上就是隨著民主黨轉向「多邊主義」而來,在美式重商主義的結構下,多邊主義有利於跨國企業,不利於本土中小產業。

「多邊主義」的優點其實不少,但其最大陷阱就是犧牲競爭力不夠強的本土產業,如果沒有同時推出對這些弱勢產業的配套政策,無度放任「自由」貿易,其結果就是訴求「在華盛頓找些菁英屁股來踢」的川普崛起。

於是,在美國弱勢民眾心裡,民主黨逐漸成為跨國企業的走狗,背叛了公平主義與庶民情懷。在疫情猛烈來襲時,史上最富強的國度竟然缺乏生產口罩的能力,這種巨大的落差,與美國小民的憤懟完全吻合,也充分說明了歐洲民粹主義興起與英國脫歐的背景。

百年後回頭看,西方的挫敗來自於對中產與弱勢民眾缺乏照顧,對富人階級的不斷讓利與開路,將是血淋淋的歷史定論。

這就是拜登眼前的景象:全球化的自由貿易協議,至少被一半美國選民所痛恨,無論這股民怨從長期國家發展來看,是否正確。擺在眼前的事實是,許多「川粉」並不以川普的個人風格為榮,但他們都以陷入財務困境為恥,川普所為,只是給出美國精英不方便說出的殘酷答案而已。

無論如何,川普犧牲盟國好感度,換來美國中下階層利益的這四年,取得了切切實實的政績,也兌現了「美國優先」的政見。若不是在新冠疫情下荒腔走板的治理,川普連任根本毫無懸念。但話說回來,重建「美國製造」的川普主義,卻也在這次瘟疫裡得到堅強而正當的理由。

簡言之,拜登可能必須倒退回柯林頓總統執政前的民主黨樣貌,才能挽回中下階層的選民。因此,如何在多邊主義與保護主義中找到平衡點,才是美國藍營的真挑戰。

可畏的中國與禁忌的TPP

由美國民主黨歐巴馬總統所主導的TPP,從未得到美國國會的批准,川普一上台立馬退出,可見這是「川普主義」的標誌性政策之一;再加上這幾年川普政府對多邊貿易協議的妖魔化,以及民主黨在兩個國會皆未能取得絕對優勢的現實,拜登想重返TPP不是不可能,但難度可謂「比天高比海深」。

拜登在今年一場美國智庫外交關係委員會中表示,TPP雖非完美交易,但對各國來說,是一個「遏制中國過度行為」的好方法。不過拜登勝選後至今,仍未顯露重返TPP的意向。

民主制度下的政治人物,「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基本套路,「選前說一套,選後做一套」是傳統陋習,因此在專注外交關係的人群裡,言說必然側重於外交邏輯,少談國內困境,滔滔之言只能當作參考,不能過於認真。

承上所述,「遏制中國」的方法與解決國內困境的方向產生矛盾時,政治領袖該怎麼辦?正常來說,拜登應會選擇折衷辦法,例如,放話重返TPP,然後進入冗長的重新談判期,降低美國讓利的色彩,軟硬兼施要求成員國買單。

簡言之,美國重返TPP或成為始終「只聞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的外交策略,以將就「重建美國製造」的本土需求。以時間換取空間,讓經濟盟友與美國選民朝向「不滿意但勉予接受」的妥協目標前進,也讓中國始終視之為「隱憂」,讓美國保住大哥的面子。

許多國家確實有「不想在經濟上過度依賴中國」的警惕,但另一方面卻也高度不確定美國是否能滿足「分流」的願望。如果拜登將「重建美國製造業」的概念引入CPTPP協議,技術力較強的日本在此條件上該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也不是容易的取捨,即便日本強烈希望美國回來領導。脫歐後的英國,是否加入CPTPP,以及務求與美國經濟整合的願望,則是另一個複雜的問題。

RCEP談了八年,「後川普時代」的美國若要重談TPP,談個好幾年也不奇怪,至於是「實談」或是「虛談」,變數太多,此刻誰也無法預測。

眾多曰,拜登主政會重新擁抱多邊主義,這論斷恐怕頂多只對一半,因為美國內部確實有單邊主義的土壤與需求,這個現實透過一場選舉,已幾乎是明明白白昭告於天下。比起討論更深刻的民主體制問題,拜登短期內必須立即推出安撫廣大川粉的政策。

那「圍毆中國的外交」怎麼辦?

常聽這句話: 打鐵還需自身硬。拜登的美國難題,其首要概念很難不是「自保」,想搞圍毆卻需要廣結善緣,如果連自保都來不及,何來「善緣輸出」?這才是「盟友媒體」在談論拜登外交時,不願深談的美國噩夢。日本在第一時間去電華盛頓試探「釣魚台」問題,不是沒道理的,因為深恐美國自顧不暇。

對中國大陸而言,會感到頭痛的可能不是「美國重返TPP」,而是「美國重返TPP的鑼鼓聲」,在鑼鼓喧囂的噪音裡,會隱約聽見來自日本,澳洲,台灣,韓國,英國的殺伐聲,卻未見實實在在的刀劍槍砲,吵雜卻不致命。

只是噪音,要怎麼對付?那就是另一個課題了。

總言之,蔡英文恐怕等不到美國重返TPP,更別說讓台灣也擠進去,但不排除可藉由美國釋出的空包彈,分享口惠,與抗中政治能量。

新聞照來源: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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