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刷臉支付:企業為什麼要革自己的命?

《創新者的窘境》裡描述了這樣一個現象:

突破性技術通常會產生新興市場。率先進入這些新興市場的企業,會比後來者具有明顯的先行優勢(first-mover advantage)。

在第三方支付領域,支付寶曾經有過獨占市場近八成市場份額的“高光時刻”,不過這個時刻停在了2015年。2014年的春晚後,微信支付依靠“春晚紅包”,將一家獨大的市場硬生生拆成了兩強爭霸。

在之後三年的競爭中,微信支付將高頻的社交屬性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兩者差距越來越小。失去競爭優勢的支付寶這時選擇了換一個賽道——刷臉支付,一種能重塑市場及產業格局的全新模式。

在2015年3月的德國漢諾威展上,馬雲特別演示了刷臉支付,震撼全場。

事實上,當時的刷臉支付,距離大規模商用,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

直到2019年,支付寶的“蜻蜓”和微信的“青蛙”紛紛打出“補貼上百億”“投入無上限”的口號。“巨頭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產業各方都不再猶豫,全力投入爭奪市場,刷臉支付元年正式到來。

刷臉支付,支付寶的諾曼底登陸

相信很多人會有這樣的疑惑:二維碼支付明明已經很方便了,而且成本更低、效率更高、體驗也不差,還不用擔心人臉信息洩露、暴露素顏、直面雙下巴等一系列麻煩,何苦還要搞刷臉支付呢?

更有甚者,最賣力推廣刷臉支付的兩大巨頭——支付寶和微信,原本就是二維碼支付時代的最大獲益者。推廣刷臉支付,勢必意味著對二維碼支付的顛覆和取代,對既定行業格局的重新洗牌,它們真的有必要革自己的命嗎?

當然有必要!

雖然這個結論是“正確的廢話”,但背後的原因十分重要。

這背後的原因分析,就像質疑刷臉支付的人一樣多。比如提升支付體驗、生物識別安全性高、有增值服務空間……

這些原因也沒有一個是錯的。不過,在我看來,根本原因只有三個:

第一,中國的支付創新已經到了無人區,作為最重要的支付服務提供者,支付寶、微信有責任、有義務、更有動力去開創新的支付方式。

第二,二維碼支付一定不是未來最主要的支付方式,至於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但這也正是探索刷臉支付的意義所在。

第三,只有換個賽道,支付寶才能不被微信支付蠶食市場份額,並有機會再次碾壓微信支付。如果說“春晚紅包”是微信支付的珍珠港偷襲,那麼,刷臉支付或許就有可能成為支付寶的諾曼底登陸。

個中原因,我們不妨逐個細說。

發展進入無人區,巨頭要革自己的命

2016年5月的全國科技創新大會上,任正非做了一個論斷:華為正在本行業逐步攻入無人區,處在無人領航、無既定規則、無人跟隨的困境。

這一論斷引來無數人的熱議,同時也讓很多人去思考探尋,中國還有哪些領域、哪些行業進入了“無人區”。如果放到現在來看,移動支付應該是其中之一。

有人甚至會質疑這個結論——畢竟,移動支付最重要的二維碼技術源自於日本;將二維碼應用於支付中,日韓是先行者;而第三方移動支付平台,美國更是早在1998年就有了。相比之下,國內的第三方支付機構只是“晚輩”。

然而,上述種種並不與中國的移動支付發展進入無人區相悖。這就如同英國製造了第一台實用蒸汽機、德國發明了汽車,但是只有美國福特才將汽車普及一樣。沒有人會否定當時的福特是處在無人區之中。

更何況,移動支付被詬病的模式創新,已經逐漸向技術創新發展。以基礎設施的支撐為例,2018年Visa清算處理能力是2.4萬筆/秒,實驗室下的峰值處理能力約6.5萬筆/秒,歐洲快速支付系統的交易峰值是500筆/秒。

而網聯在2018年“雙十一”當天的峰值數據為9.2萬筆/秒,這個數值創下了國際範圍內清算組織實際處理並發峰值的紀錄。更別說網聯平台規劃的平穩處理能力為12萬筆/秒,極值處理能力達到18萬筆/秒,這種處理能力,在世界上可謂遙遙領先。而如果按照交易筆數算,網聯也已經是全球最大的清算體。

細說刷臉支付:企業為什麼要革自己的命?
細說刷臉支付:企業為什麼要革自己的命?

這些都展示著我們在移動支付上的領先,向前看去,我們的支付不再有模式可以模仿。作為支付界的兩大龍頭,支付寶、微信已經進入了支付發展的無人區。無人區內的徬徨不安,促使著企業前進,因為待在原地的結果,很可能是被超越。

在無人區裡,發展無既定規則、無確定方向。迷茫,是無人區內企業的共同感受。同在其本行業進入無人區的華為,雖然沒有給出無人區中發展的具體路徑,卻給了一個努力的方向,那就是自我反思、自我批判、保持對市場的警覺,甚至是自我顛覆。簡單說,就是“企業要革自己的命”。

生物識別技術在支付驗證方面的獨特優勢,成為巨頭們想要率先攻克的堡壘。在歷經眼紋、聲紋的失敗後,指紋率先應用於支付驗證,但是這還不夠,因為其本質仍然是對二維碼支付的輔助驗證。人臉識別作為最接地氣、最可用、應用場景最多的技術,成為了支付無人區裡的一個燈塔,並且再進一步,可以進行眼紋、虹膜、視網膜的輔助驗證。

所以說,即便在無人區裡,也並不是隨便選擇一個方向就能前進。

支付的未來,會是生物識別嗎?

無論是討論什麼,人們都關注其未來,其迷人之處就在於未來的“可預知”和“不可確定”,對於現狀則討論較少,因為現在具有確定性。

支付行業同樣如此,未來的支付方式有可能是刷臉,也有可能是“刷手”、“刷眼睛”,沒有人能確定。唯一確定的是,二維碼支付一定會被淘汰。

因為人們對於支付“便捷和安全”的體驗追求只會向上,不會向下。這就像消費中的“棘輪效應”一樣,養成高消費習慣,就很難再回到低消費。中國有句古話更形象——“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支付體驗同樣如此。

雖然二維碼支付依靠大力補貼,迅速從網約車領域擴散到電商、零售、醫院等各個場景,但是相比目前市場上存在的其他支付方式,二維碼支付的便捷和安全都不具有明顯優勢,可替代性極強:

一方面,在便捷性上,二維碼支付既依賴於網絡,比不上NFC支付,又依賴於手機設備,比不上刷臉;

另一方面,在安全性上,製作簡單、獲取方便雖然是二維碼的優勢,卻也是雙刃劍,騙子調換二維碼或是用其“釣魚”,同樣簡單至極。一旦密碼驗證的方式遭到泄密或被破解密碼,便再無安全可言。相比之下,刷臉支付基於生物識別技術,人臉為唯一ID,用人臉圖象採集、人臉定位、人臉識別處理等技術確認用戶身份,安全性更具保證。

當市場中更具安全、便捷優勢的產品得到用戶認可時,二維碼就將被廣泛替代。用戶的需求又會倒逼支付服務提供商提供更適合的產品,淘汰舊產品,創新新產品,正好印證了熊彼特所說的“創造性破壞”。

而對於兩大巨頭而言,同樣可能存在用刷臉支付代替二維碼支付的動力。除了用戶需求外,二維碼的可擴展性已經很小。而刷臉支付則不然,基於可視屏幕的廣告、交互體驗、商戶會員制等服務,都極大的拓展了支付服務的範圍,帶來更多的商業可能性。

所以,二維碼支付一定不是未來支付的終極方式,到底是什麼,沒有人能給出確切答案。但毫無疑問,刷臉支付是目前綜合商業可行性、技術可行性最強的那一個。

而且,在未來尚不可知的情況下,先把可能性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總不失為明智之舉,即便是在今天需要很大的投入,也有可能在明天形成可觀的回報。

兩強爭霸,“修昔底德陷阱”出現

國際關係領域中有一個名為“修昔底德陷阱”的“鐵律”,是指一個新崛起的大國必然要挑戰現存大國,而現存大國也必然會回應這種威脅,最後兩國掀起戰爭。如果以這個視角去看國內的移動支付行業,你會發現,這個鐵律同樣適用。

簡單分析國內的移動支付市場, “2+1+N”的格局很清晰。“2”自然指支付寶、微信兩大支付帝國;“1”是有“國家隊”之稱的銀聯雲閃付,雖然基礎好、資源好,但無奈錯失進入二維碼支付市場的最佳時機,想要和兩大帝國一爭雌雄,還得快馬加鞭;“N”包括蘇寧支付、拉卡拉、匯付天下,等等。若是將支付市場中所有的參與者比喻為世界各國,那麼支付寶和微信無疑是最強大的那兩個國度。

“兩強爭霸”在所難免,想要真正奪得支付行業的霸主地位,挑戰另一方幾乎是必然的選擇,恰如“修昔底德陷阱”。

對於當前的支付市場格局,支付寶或許是不太滿意的,因為它曾是當之無愧的霸主。在2015年之前,支付寶從手機支付開始,已經在支付行業深耕了5年,巔峰時期佔據第三方支付市場80%以上份額,結果,被微信支付的“春晚紅包”打了個措手不及,隨後因微信的社交高頻屬性而逐漸喪失“領土”。

根據支付寶、微信公佈的數據,2018年支付寶日均交易筆數5.41億筆,微信日均交易筆數12.78億筆。支付筆數不代表金額,但“高頻使用”恰恰是支付寶面臨的潛在危機。不過,想來也正是因為此,才有了銀聯雲閃付和其它獨立支付機構(拉卡拉、匯付天下等)及自帶場景的蘇寧支付、小米支付等支付機構的發展空間,隨後更是帶來了聚合支付的發展。

因社交習慣帶來的交易頻次差距,支付寶實在無力回天。既然已有賽道跑不過,那不妨換個賽道重新競爭。

在刷臉支付的市場上,支付寶看到了重回昔日支付行業霸主地位的希望。

微信支付的核心競爭力在於,依靠社交屬性,有高粘性用戶和高打開率,在支付特別是線下支付時,會順手使用微信支付。這種支付方習慣,高度依賴於支付的介質——手機,一旦用戶在支付時,不再需要手機,微信將失去社交優勢。這時的競爭,將純粹依靠產品推廣、優惠力度了。

回過頭來看,會發現,在刷臉支付的推廣上,一直是支付寶更加用力,微信跟隨。

細說刷臉支付:企業為什麼要革自己的命?
細說刷臉支付:企業為什麼要革自己的命?

支付的未來,誰主沉浮?

在刷臉支付的產業中,支付機構是供給方,需求方是商家和消費者。對於支付寶、微信而言,不管是出於競爭還是未來發展的目的,都有各種理由去推動刷臉對於二維碼的疊代。但是對於商家、消費者這些需求端而言,他們真的有用刷臉支付需求麼?

我們在前面提到過,用戶對於支付體驗的要求具有與消費一樣的“棘輪效應”,也就是說,消費者只能接受更好的支付體驗,而不能是更差的。更加便捷安全的支付方式,才是用戶的真需求。

舉幾個例子為證。比如說在用戶友好度上,二維碼支付無法顧及到老人、殘障人士等弱勢群體。刷臉支付依靠生物識別,用人臉驗證,突破支付介質的限制,能夠實現弱勢人群也可以使用移動支付。

在用戶體驗上,刷臉支付能夠真正實現“無感支付”,不再像二維碼支付那樣需要手機,更加的方便快捷。

在用戶安全上,應用生物識別技術的刷臉支付,可以確認交易者本人的身份,結合其他的多因素驗證,安全更有保證。

除了用戶,商戶的需求也很重要,不過商家對於是否增加一種支付方式,一方面取決於消費者的需求,另一方面也取決於支付機構的推廣力度。但相比於二維碼支付,刷臉支付對於商傢俱有更多想像空間。除了能實現二維碼支付下的增值服務外,刷臉的屏幕給商戶和消費者增加了更多的交互機會,營銷引流、會員運營成為可能。如果屏幕開放給廣告主,還可以增加廣告收入。

退一步說,即便是“薅羊毛”,兩大巨頭在推廣中對機具、交易量的巨額補貼,也會使商戶更有動力,去鼓勵消費者在支付時使用刷臉支付。

所以,刷臉支付雖然存在各種難以克服的難題,如生物識別信息的安全性、監管的不確定性、難以聚合等,但其廣闊的發展前景為各方所看重,已經逐漸產生更多的需求。

這種由供給方創造出的需求,一直都是我國支付發展史最不可或缺的力量。恰如信用卡、二維碼支付一樣,它們從來都不是消費者的主動需求,只不過它們站到了時代發展的風口上,同時又很好用,於是,它們就成了趨勢。恰如“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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