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去採樂

上山去採樂
上山去採樂

作者:徐絹單

上山去採樂

羅丹這麼說:「這世界上並不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耳朵亦是。

一進入山裏,滿眼綠意,現做鮮送的涼風,鑽入毛細孔,頓時五臟六腑全都沁涼了起來。

沿著階梯層層而上,你總箭步如飛,試圖追趕上你的步伐,卻是不停的喘氣,上氣接不著下氣,只得把自己的腳步放慢,在重新調勻的呼吸裏,求得舒坦與自在。這是人生,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節奏,快慢不得。

耳邊響起一陣「得、得、得」的鳥聲,忽近又忽遠,好奇這是什麼鳥聲,三人在解說牌前吱吱喳喳的討論。對於大自然,我們懂得永遠太少。

解說牌寫著,白耳畫眉在警戒時會發出「得、得、得」的鳴聲,像極了一串機關槍似的掃射。

忽然間,一陣陣「吐米酒─吐米酒─吐米酒─」婉轉悅耳的鳥鳴,我開心的說:「你聽,你聽,是冠羽畫眉。」當下深深覺得沒有比這更棒的事─現學現賣,從解說牌得到知識馬上就用得到。

沿著蜿蜒的步道,繼續往上爬。一路上秋海棠相伴,不起眼的小花,顯然無法獲得我們的關注,偶爾樹梢調皮的小獼猴跳躍,偶爾不知名的小鳥現身,才能中斷我們的話題,吸引我們駐足、停歇、觀看。

在稍高的海拔,闊葉林木鬱鬱蒼蒼,上班日的山林,空山輕風吹過,窸窣的樹葉聲,彷彿有人在遠方吹著口哨,林間的小鳥則以歡唱響應。

「吐吐米酒─吐吐米酒─吐吐米酒─」,我們聽到另一種鳥叫聲。你著急的問著,「屈、就、將」在哪裏?好整以暇的回答你,不急,在山裏。

一步又一步,往更高的海拔邁進,你仍一路搶先。你說你感謝工作時忙碌的跑上跑下,練得一身好腳力;而我感謝自己愈來愈健康,能夠輕鬆地爬上山。

慢慢挺進瞭望臺,一八零四公尺的海拔高度,是最高的挑戰。此時,彼端傳來「屈、就、將」溫柔似水的歌聲。我們佇足聆聽,安靜未語,半晌,才相視而大笑。

原來,他住在這裏,我說。

存在的形式

下山後,我們討論著應該錄下鳥唱,大自然裏的美妙樂音。返家後,想起上山的路上,我們談起梅蘭芳的角色非張國榮莫屬,談起麥可‧傑克遜的音樂,你問,為什麼非要等到死了,才會被覺得重要?

哲學家的你,總愛拋出一個又一個的大哉問,駑鈍似我,不知如何回應。

「音樂不死」,是誰說過的名言?當年莫札特的對手,企圖以死亡之流埋葬莫札特的音樂,多年後,世人早就忘了對手的音樂作品,只有「阿瑪迪斯‧莫札特」仍流洩於時間之河,傳頌,傳頌,不停地被傳頌。

也許,活著和死亡都只是一種形式,存在的形式。

記得歌時

午後,山裏來了一場及時雨,穿上輕便雨衣,往出口方向疾走。雨方停,腳暫緩,眼前霧鎖杉林,正如仙境示現。一瞬間,放下拍完照的相機,眼前卻是一片清朗,雲霧盡散。

在咖啡廳的窗臺邊,併肩而立,一同欣賞遠方優美的綠色弧線,屬於山的曲線之美。你說,山嵐來了。我隨口唱著:「山南~山北~山南山北走一回……」,引來你們哄然大笑。

你說,這一刻,想的是什麼樣的緣分,讓我們得以共此良辰美景,我回應你娉婷的笑。

多年後,我仍記得這一天,美麗的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