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自由的地方

文●黃秀玲

一個因為疫情影響提前退休的朋友說，在職場二十幾年最嚮往的是退休的那一天，因為工作中到處都是不自由，連上下班、中午用餐的時間都要遵照公司的規定，主管大事小事的監督、要求，就更不用說了。

另一位因為不堪職場諸多束縛，幾年前離職當起SOHO族的朋友則常說，本來以為離開朝九晚五的工作，就可以自由調配工作時間，沒想到表面的自由，背後卻是原先自己想都沒想過的不自由，包括客戶要求趕工、家人要求各種協助、朋友邀約吃喝玩樂，一句「你現在不是很自由嗎？」就剝奪了他所有的自由。

沒想到退休或離開職場並沒有讓自己得到嚮往中的自由，就說最簡單的起床、上床，雖然不須要考量當天和隔天的上班時間，但是內建二十幾年的生理時鐘天天準時催促，卻怎樣也按不了停止鍵；可以隨時吃飯，不必聽上班或午休鐘響，但時間一到，卻不得不聽肚子的。原來自由並不在退休或離職後的日子裡，不自由也不是因為必須遵守公司或主管的規定。

其實，如果要以是不是能夠隨心所欲、無拘無束界定自不自由，那麼人生當中恐怕不自由的時候居多，包括出生與死亡這兩件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出生時「不得不」被生下來，死亡時則是「不得不」放下離開。在這兩個時間點之間，更是充滿著因為身分、關係、場合、環境…而生的「不得不」。

有一次聚會，有人帶頭抱怨起主管、老婆管東管西，工作沒完沒了，只有EQ超高的老潘，始終面帶微笑不發一語，有人問他「你難道沒有遇到什麼無法忍受的狀況嗎？」「你們覺得這個世界哪裡最自由？」他反問。對於這個看似腦筋急轉彎的問題，沒有人願意率先回答，他拍拍胸口說「這裡！我的心裡！」他說人生種種不得不，我們改變不了，就算換了身份、換了工作、甚至換了配偶，在最後一次「不得不」到來之前，還是有各種不得不。「不管外面的環境、關係多糟，都還有這個地方可以讓人完全自由」，他再次拍拍胸口。

老潘的答案聽起來很抽象，但我想他的意思是情境不能改，心境卻是每個人自己可以決定的。心隨境轉，別人一句不中聽的話、一個不好看的臉色就足以讓我們整天甚至一輩子不愉快，當然不自由。原來，老潘在心境與情境間架設了最強的防火牆，保守他的心，也守住這個全世界最自由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