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逼海外家人噤聲 中國二度關押新疆維族女子

(德國之聲中文網) 2020年9月4日對居住在瑞典的維吾爾人尼若拉·艾勒瑪來說,應該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因為她表姊瑪依拉·亞庫甫在被中國政府關押於看守所超過16個月後,終於獲釋回到尼若拉父母的家。同一天晚上,尼若拉與瑪依拉進行了視訊通話,但畫面中的人與她印象中的表姐相差很大。

尼若拉告訴德國之聲:「我幾乎認不出來她,因為她看起來很虛弱,頭發也被剪短了。在那次對話中,她並未跟我分享太多。她只告訴我,她所掌握到的消息顯示,中國政府收到我與她妹妹瑪爾哈巴分享的文件,並理解到她是無辜的,所以他們便釋放了她。」

通話結束後,尼若拉立即將瑪依拉獲釋的消息分享給她在澳大利亞的父母與妹妹,並在社交媒體上向外界分享這個消息。瑪依拉2018年3月曾被關入新疆當地的再教育營10個月,在短暫獲釋後,她於2019年4月再次與外界失聯。

瑪依拉因2013年協助父母將在新疆銀行帳戶的存款轉至他們在澳大利亞的銀行存款,在2019年5月被新疆政府以「涉嫌幫助恐怖活動」的罪名逮捕並關入伊寧市看守所。為了證明瑪依拉是清白的,她的家人將銀行轉賬記錄與購買房屋的紀錄分享給中國與澳大利亞政府,希望這些文件能作為證據。

當尼若拉與瑪爾哈巴還正在為瑪依拉獲釋一事高興時,瑪依拉獲釋隔天傳出又被新疆政府帶走的消息。與之前不同的是,瑪依拉這次是被政府人員帶到了新疆伊寧市人民醫院。雖然新疆政府未告知瑪依拉的家人她為何被送進醫院,但他們卻要求尼若拉的父母警告她別再於推特上發聲。

政府透過親情威脅海外維吾爾人

尼若拉的喜悅僅維持了一天。當她9月5日再次打電話回家時,家中的氣氛都變了。她向德國之聲表示:「當我9月5日再打電話回家時,我原本預期我表姊已與她的三個孩子團聚,而我爸媽也能松一口氣。但是電話另一頭傳來的,卻是滿屋子的哭聲。我當下感覺瑪依拉再次被政府人員帶走,都是我的錯。我母親也邊哭邊懇求我不要再激怒中國政府。我當下告訴我母親:『我除了告訴長期關注瑪依拉案件的人,她已獲釋的消息外,並未分享其他內容。我不懂為何新疆政府會為此感到不開心。』」

接下來的數周,尼若拉每天打電話到新疆老家探聽瑪依拉是否已獲釋,但她的家人除了不斷說她還沒回家外,也叫尼若拉不要再談論與瑪依拉相關的事。她說:「我父母告訴我,也許10天或15天後新疆政府便會讓瑪依拉回家,所以我決定在保持14天的沈默。但14天過後,瑪依拉依舊未獲釋。」

尼若拉在忍不住的情況下,再次於推特上發文表示,過去14天她為了等待瑪依拉獲釋返家,都未與外界分享整個案件的最新情況,她也叫瑪依拉在澳大利亞的妹妹保持沈默,直到瑪依拉獲釋返家。在她發布該則推文30分鐘後,新疆當地警方立刻趕到尼若拉的老家,以尼若拉又在推特上發言向她父母施壓。

根據尼若拉的說法,新疆警察自2020年8月起,至少有三次以她的推特內容去向她的家人施壓。最近一次當警察去質問她父母時,他們將尼若拉的推特內容打印出來。她告訴德國之聲:「中國政府之所以不斷威脅海外的維吾爾人是因為,他們的策略通常都會成功。在他們去年9月第三次去威脅我父母後,我噤聲了三個月。但是當三個月後我瑪依拉仍未獲釋回家時,我跟瑪爾哈巴認定新疆政府根本不想釋放瑪依拉。」

瑪依拉二度被關進看守所

在尼若拉噤聲三個月後,她去年12月5日從她母親那邊得知瑪依拉同年11月底再次被關進伊寧市看守所。她告訴德國之聲,她母親在2020年11月底的某個周五接到一通電話,通知她周日上午將一些冬季衣物帶到伊寧市看守所給瑪依拉。她說:「我母親接到消息後愣了一下,再急忙詢問電話那端的人瑪依拉為何不在醫院,對方說瑪依拉已被送到看守所後便掛了電話。」

尼若拉的母親依指示於周日上午將冬季衣物送到伊寧市看守所,並報上瑪依拉的名字。尼若拉說當看守所人員接過衣物後,尼若拉的母親便很確定新疆政府已把瑪依拉送回看守所了。為了再次確認消息的真實性,尼若拉的母親聯系了瑪依拉2020年9月曾待過的醫院,而醫院人員也證實瑪依拉在10天前便被政府人員帶走了。

她向德國之聲表示:「我母親在電話那頭哭了,因為她非常懊惱自己為何再次相信新疆政府會真的保守承諾,把瑪依拉釋放回家。我母親以為只要她要求我噤聲,新疆政府一定會把瑪依拉送回家。她現在已不再要求我在網路上噤聲,因為她明白,瑪依拉之所以會獲釋,是因為我跟瑪爾哈巴一直在發聲。我們停止發聲後,政府反而把瑪依拉關回看守所。」

「中國的依法治國是謊言」

對於遠在澳大利亞的瑪爾哈巴來說,因為她只能透過尼若拉得知姊姊的最新情況,而當她得知姊姊再次被關回看守所後,她不敢與年邁的父母分享這個消息,因為她擔心父母會承受不住。她告訴德國之聲:「當我得知瑪依拉再次被關入看守所後,我感覺自己的心髒要爆炸了。那個當下我突然無法呼吸,甚至引發恐慌症。我拖了10天才告訴我父母,我母親站在廚房中開始哭泣,我父親則是到屋外好一段時間,我覺得他應該是到屋外去哭。」

瑪爾哈巴表示,她始終不明白,新疆政府為何只釋放她姊姊一天,便又再次將她帶走。她認為,新疆政府為了反駁國際社會指控他們迫害維吾爾人,所以刻意釋放某些維吾爾人,營造一種他們並未大規模關押維吾爾人的假象。她說:「他們透過釋放部分維吾爾人讓我們得到一點點希望,然後又把這些希望拿走。或許瑪依拉被送去的醫院,某種層面上來說也是個看守所。」

尼若拉告訴德國之聲,她希望國際社會能透過瑪依拉的案子了解到,中國根本不尊重他們的憲法,而中國政府長期對外聲稱的依法治國都是謊言。她說:「我表姊的家人在海外找到證據證明她的清白,但中國政府依舊不肯放過她。瑪依拉的經歷可以反應維吾爾人目前在新疆面臨的處境。」

此外,雖然國際社會過去一年來開始大規模關注新疆的強迫勞動議題,但尼若拉認為,特定維吾爾人的遭遇也該得到更多國際社會的關注,因為這些案例都證明,中國迫害維吾爾人的情況是滲透到維吾爾社群中的各個層面。

她告訴德國之聲:「我希望國際社會以法律或人權的角度去將壓力放回到中國政府身上。他們應該讓北京意識到,他們不能因為自己是世界經濟第二大國,便對人民進行種族滅絕。我不希望國際社會在希望達到符合自己利益的時,才打這張『維吾爾人牌』。」

作者: William Yang

責編: 鄒宗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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