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900億錢坑，嚴陳莉蓮做了什麼？讓裕隆股價從11年新低，大漲6成

文／黃靖萱 圖／郭涵羚

裕隆股價從今年3月底因公布史上最慘烈財報後，跌到11年來新低的14.4元，到10月初減資前，股價成長超過6成。

一個出身公務員家庭、沒有任何管理背景、過去27年都過著家庭主婦生活的嚴陳莉蓮，是怎麼帶著有上萬名員工的裕隆安然撤退，而沒有軍心大亂？

要理解嚴陳莉蓮的撤退心法，我們得先理解她當初遭遇的處境。

嚴凱泰病逝，嚴陳莉蓮第一次冠上夫姓，當她正式坐上裕隆集團決策小組的會議桌，看到虧損數字之後傻眼了，生氣的說：「你們搞成這樣，現在全部要我負責，」一位裕隆集團高層回憶。

一個納智捷，就燒出了4個錢坑，光2019年就認虧456億，也讓裕隆集團的財務週轉出現問題，這些年，累計已投入超過900億元。

面對危機，她做的第一步是：先設定防火牆。首先，她得決定龐大的集團事業裡，哪些位置她必須接下，穩住全局，哪些不能立刻接。

嚴凱泰死後第一天，她陸續接下家族控股公司台元紡織大位，以及集團包括裕隆、裕日車、中華等體質健全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位置。

她沒有接手導致集團陷入財務窘境的納智捷與華創的董事長，當時裕隆內部有過討論，這兩家公司都已經將股本虧光，且有大筆銀行及供應商欠款，還有裕隆建設開發與否仍未定，有糾紛待解。因此，全由當時的裕隆集團副執行長陳國榮，直接升任及兼任董事長。

救品牌！傾注資源籌糧草；要命不要面子，連起家厝都關

眼前對裕隆最困難的抉擇之一，就是要不要讓自有汽車品牌納智捷延續？為了台灣第一個品牌汽車夢，嚴家兩代已經堅持70年。若放棄，她等於要背負著斬斷嚴家自主品牌的十字架；若要持續，她則得為品牌找到小規模的生存方式。

嚴陳莉蓮有自己的邏輯思維，當然通常不是business thinking（商業思維），有時反而會反映事情的本質。例如，在考慮納智捷的去留時很簡單：「有錢就活，如果沒錢怎麼讓它活？我自己會被拖垮，不要跟我談使命。」

嚴陳莉蓮最後決定救，但前提是不能把裕隆集團賠下去，所以她盤點集團資源，籌出可以支援後續改革所需的糧草。

當時，最迫在眉睫的壓力，是揹著華創122億元的銀行借款。一位公股行庫的主管透露，17家銀行上門找裕隆交涉還款，甚至一度連裕隆在銀行的存款都被扣。

她接受顧問們的建議，讓集團中體質最好、現金最多的中華汽車減資，把現金還給股東。減資6成後，加上當年的現金股利，身為中華大股東的台元和裕隆因此能拿回約35億元。另外，也把裕隆持有家族控股公司台元和台文針織的股權，還給台元，裕隆也因此入袋115億5千萬元，現金大進補。

備齊糧草，一路幫虧損累累的納智捷與華創減資彌補虧損後，再為其增資，改善體質，目的其實是為了日後幫華創找到好的合作對象，為納智捷續命。

嚴陳莉蓮沒有金融專業，但她決定要走下去，就徹底執行。

比如，她決定關掉台元的竹北廠，這裡是裕隆集團創辦人、嚴凱泰父親嚴慶齡到台灣的起家厝，他和妻子吳舜文70年前，就在這裡買地興建紡織廠，開始他們的集團事業發展。在她手上，這家70歲的公司，第一次出現變革。

今年初，她甚至連嚴凱泰使用的陽明山招待所也求售，在這之前，她已經賣掉嚴凱泰珍藏的名車，送出他的名牌西裝。

更關鍵的決策是：她變更新店裕隆城的開發案。

規畫已超過10年的新店裕隆城，其中的住商區，重金力邀普立茲克建築獎的札哈哈蒂（Zaha Hadid）設計，光施工費預估就超過200億元。現在，她決定喊卡，住商區只興建商場部分，減少資金負擔。據了解，裕隆仍在盤點集團大量的土地資源，打算進一步再瘦身。

做撤退的決定要雷厲風行，但處理人時，卻得反覆琢磨。

緩辦老臣，7個月收回大權！引外援讓鴻海幫她背書

當時，身為嚴凱泰一人之下的裕隆集團副執行長陳國榮，在集團內形同嚴凱泰分身，集團大小事都必須經過他這位副執行長一關。一位裕隆集團已退休的高層回憶，「以前我們和老闆（嚴凱泰）討論完，他都會說，我要再問陳國榮。」

他是忠臣，卻一心求產品差異化，讓納智捷沒有處理好最基本的品質問題，在嚴凱泰去世後，外界對他的去留非常關注。

但嚴陳莉蓮在第一時間，卻是讓他升任為納智捷及華創董事長。原因是，最了解納智捷及華創運作細節的，就是原來擔任兩家公司「副董事長」的陳國榮，更關鍵的是，和中國東風汽車的所有合作細節及交手過程，全都得依靠最了解詳情的陳國榮繼續善後，把狀況端到決策委員會議上說清楚。

9個月的學習摸索，該停損、該認虧的，她一一攤在陽光下，解決財務危機，穩固軍心後，她開始釋兵權。

去年第二季，裕隆第一次大規模認列台納、東裕及華創3家轉投資虧損，造成裕隆和中華汽車虧損。同時，以對華創廠辦合一、裁員負責，嚴陳同意陳國榮請辭納智捷董事長一職，華創總經理李俊忠也一併辭退。

一連串看來冷靜且明快的決策，似乎與她過去在集團裡展現出的「溫暖」風格迥異，但自球員時代就與嚴陳莉蓮熟稔的人說，她一向不服輸、性子急，又好打抱不平，「這就是我們認識的陳莉蓮。」「她就是有很倔強的那一面。」

解危機、釋兵權、撤退過程中，嚴陳莉蓮引進關鍵外援——鴻海。今年3月6日雙方簽訂合作備忘錄，接著華創以車型平台，技術資產作價76億3200萬元，和鴻海以持股49％比51％合資成立新公司鴻華，幫華創累積多年的技術及人才找到好歸宿。

未來，繼續提供納智捷後續車型開發的重責，將落在鴻華這家新公司身上，但這家公司真正的重心及任務，將轉為發展電動車。

鴻海撐住了搖搖欲墜的華創，也讓納智捷有了續命可能。

短期危機至此暫時解除，在率領撤退上，嚴陳莉蓮算表現得不錯，但也有更好的空間。

接下來，裕隆還有中長期的基本面問題待解。「接下來危機才要開始，是（本業的）生存之戰，」一位裕隆集團高層憂心。此外，她也必須快速培養新一批專業經理人。

撤退，是為了再起。他們能不能趁這次保留蓄積的能量，轉至下一個新戰場重返榮耀？接下來的新課題，正考驗著裕隆跟嚴陳莉蓮的智慧。

※精彩全文，詳見《商業周刊》172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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