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隨中美打口水戰，兩岸應適可而止

美國總統川普3月24日表示，他不會再把「中國病毒」這四個字掛在嘴邊。川普一向心直口快，加上翻臉像翻書，所以外界不會把他的「髮夾彎」當一回事。但中美因新冠肺炎病源所引發的這場口水戰，尚未宣告鳴金收兵。根據德國《明鏡週刊》（Der Spiegel）的報導，3月25日「七大工業國集團」（G7）舉行的外長視訊會議上，因美國堅持使用「武漢病毒」一詞，遭到與會其它國家的反對，認為目前大流行不只是中國的問題，所以會後將不發表聯合聲明。

無庸置疑，中美這場口水戰的背後，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政治算計。川普為勝選連任考量，習近平雖無選舉顧慮，但也要為2022年中共「二十大」後的延任暖身。雙方各有所圖，都想把自己的難題，變成對方的問題。何況，中美戰略競爭本就是一場長期的鬥爭，而「輿論戰」就是其中的重要一環，誰都希望掌握話語權。

針對中國大陸隱匿疫情的爭議，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歐塔加斯（Morgan Ortagus）與中共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近期在推特上展開唇槍舌戰。華春瑩指出，中國大陸自1月3日以來，持續向美方更新國內疫情狀況及應對措施，美國國務院也於1月15日通知旅居中國大陸的美國民眾，有關美國疾病管制暨預防中心（CDC）對疫情的警示，但華府如今卻反咬中國大陸拖延，華春瑩質問「這是認真的嗎？」；歐塔加斯則回擊，臺灣在去（2019）年12月31日便試圖警告「世界衛生組織」（WHO）疫情可能人傳人，但中國大陸1月3日已下令摧毀2019年冠狀病毒疾病樣本、要求武漢醫生噤聲，並在網路對民眾言論進行審查，直至1月20日都還拒絕承認病毒可能人傳人。

照理說，臺灣夾在中美兩大之間，除了防疫之外，也應防止被政治飛沫濺及。但「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臺灣這回慘遭流彈所擊後，竟然還有人想要趁勢「補上一槍」。針對美方提及臺灣，行政院長蘇貞昌3月24日回應指出，疫情其實不分國界，如果中國能不一開始就隱瞞疫情，世界早一點獲得警告，相信不會危害得這麼厲害。蘇貞昌的話被看成是隨美國的笛聲起舞。中共國臺辦3月24日下午發出新聞稿，發言人朱鳳蓮指稱蘇貞昌散布「蘇式謊言」，認為蘇借疫情不斷「點火」，升高兩岸對立，惡化兩岸關係氣氛，「既無恥又令人厭惡」。

這是3月分以來，中共國臺辦及《人民日報》第三次以如此不堪的言詞責罵我最高行政首長。對岸把箭頭指向蘇貞昌其來有自。為因應武漢肺炎疫情加上武漢封城，蘇貞昌早在1月24日即透過社交網站宣布，醫療外科口罩和N95口罩停止出口一個月，以優先供應臺灣的需求。蘇的說法引起爭議，被認為是缺乏人道關懷，是衝著對岸而來。但「日頭赤炎炎，隨人顧性命」，疫情當前，蘇揆的說法應是符合臺灣選後的政治氛圍。

值得注意的是，準副總統賴清德隨後於1月26日在臉書表態，認為中國大陸的疫情越來越嚴重，也正是兩岸共同合作的時機。賴呼籲中國應該持開放的態度接受國際援助，而臺灣也應該義不容辭參與，協助中國解決這個嚴重的疫情，不致讓疫情持續擴大，病患也能夠得到適當的醫療，恢復健康。更重要的是，蔡英文總統1月30日針對蘇貞昌的「口罩說」答覆記者詢問時表示，禁止口罩出口引發不同爭論，甚至有些情緒，基於人道考量，對於中國受到武漢肺炎疫情衝擊的民眾，除表達關切和慰問之意，在行有餘力之處，也願意提供必要協助。

我認為賴清德和蔡英文的說法，有為蘇貞昌緩頰的弦外之音。更重要的是，為了避免讓兩岸的民粹對撞升高。從蔡總統在勝選當時提出的八字箴言看，維持兩岸關係的「鬥而不破」，應是她下一任期大陸政策的主軸。「鬥」的主動權不在臺灣這邊，對岸的「極限施壓」也是預期之中；而蔡政府的因應對策除抗壓外，就是不主動挑釁、不成為兩岸現狀破局的「麻煩製造者」。就因為如此，連蔡政府內部有人對於郝龍斌在補選國民黨主席時提出「斷絕三通論」，都不免感到錯愕。

疫情爆發之初，我就在本專欄提及「防疫如作戰」，它涉及外交、國防及大陸政策等多重領域的國安問題。憲法明定這是總統的職權，必須由總統領導的國安團隊做垂直分工和橫向聯繫的工作，包括何時需要發布緊急命令？在什麼情況下發布？都是必須經過總統審時度勢後，才能做出決定。希望政府在重大政策的制定和執行上，各司其責、權責相符，不要出現「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

新冠肺炎病毒大敵當前，臺灣的當務之急應是同心協力落實防疫工作。臺灣至今做得很好，且是各國有目共睹；至於探討病毒來源的問題，這是公衛專家的職責所在，目的是為防患未然。中美打口水戰有政治目的，打起來得心應手、收放自如；兩岸的政治目的是什麼？對岸用「以疫謀獨」、「媚美仇中」這樣難聽的話對臺灣的政治人物一一點名批判；臺灣則不甘示弱，也隨美國之後對中共反唇相譏。但結果可能「畫虎不成反類犬」，最後落至「賠了夫人又折兵」。

海基會3月26日宣布，已請中華航空公司協助，指定上海兩班次航班，分別於3月29日及30日，協助滯留湖北的臺灣民眾返國。我正面看待兩岸包機事件的曲折發展，相信兩岸執政當局只要從民眾的福祉思考問題，沒有任何困難是不能突破的。最近臺灣的多起新冠病毒確診案例都是來自境外，在大陸臺胞接二連三返國後，我們的醫護人員更加辛苦了。我認為兩岸與其浪費時間打口水戰，不如多做一些對人民有利的好事和實事。

【作者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亞太和平研究基金會、遠景基金會首席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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