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專欄】看社工被銬事件,凡事多做一點點!?

一直有朋友希望老王就社工議題寫點東西,考慮很久後,決定寫下下列文字,替那位社工也替過去的自己說說話。

在服役期間,那個22歲的老王是在一個國軍某野戰旅服役擔任趙老師的小鮮肉,與旅部監察官一起負責處理全旅申訴案件及調查工作,該旅當年的編裝是5000多人,常態性有3500人以上在營服役,全旅營區遼闊,任務真正進行時,那是真分散在幾百公里的空間。該旅任務之繁重程度呢?其實連專業軍官都受不了。這從老王服役期間在該旅待了1年6個月,其他職系的軍官不算,光是業務上經常性會遇到的政戰綜合科軍官,沒有很多啦,18個月,總共換了4個監察官及5個政戰科長。印象最深的是有科長剛從馬祖調回來本島,三個月自願再回馬祖,一個長期在上下班單位的中校,報到一周後,立馬打報告退伍。就連老王自己,當年退伍前積假一次性放退伍,積假天數高達數十日,全軍團第一,可見當年該旅生活艱苦任務繁重。但老王一直很自豪的是,該旅在老王接任前10年,每年官兵至少死亡1.5人,但老王任內,除了一名自殺未遂外,死亡數是零。

當然這很大一部分是歸功於,當年監察官們很努力的帶著我,頂著壓力跟訕笑,從新兵到部起強化各種申訴作為,發放各種聯絡方式,積極杜絕不當管教,對於各單位進行大量的夜間及臨時性督導;遇到申訴事件,做到務必案發隔天早餐,可以出初步案件調查報告,全案調查結果及連隊各項精進作為務必在一周內完成檢討改善,當事人該送到禁閉室悔過的悔過,該法外開恩的開恩。在高達10多個月高強度管制下,老王當年新兵到部時,也是夜間不當管教的受害者。剛接任趙老師時,每個月案件高達30多件的申訴案件中,其中不當管教佔約一半,一直到退伍離營前六個月,申訴案件月平均降為18件上下,案件類型從,肢體管教類變成休假權益維護居多。

那接掌那個職務唯一的遺憾,那就是老王對於當年發生在中秋前前夕那個自殺未遂事件,未能第一時間接住當事人,一直耿耿於懷到今。尤其是當年,案發時,老王位置離醫院最近,是第一個到達醫院現場的,當時該名傷員在病榻上,對老王說,趙老師,你來幹嘛,當我那天夜裡無助時,打電話給你,你怎麼可以不接。現在才來,有何意義?這段話,迄今令我印象深刻。當然他不知道的是,他說的那天夜裡,老王不是不接電話,而是,受命回連上進行晚點名及體能活動。雖然多次反映這樣的活動,恐怕會漏接申訴電話的疑慮,但在當時,旅部連連長的堅持下,並以當時全旅官兵都在晚點名,不可能有人有機會打電話,同步的再用休假權益進行刁難,而在各種特殊時空環境,當時監察官也無力協調解決這件事情,老王只能照命辦事,但也因此漏接了這通電話。不過,也在此次事件後,成功的申請到將申訴電話轉接到手機,也因此只要離開座位,電話就是轉接筆者手機,更進一步的防堵了一些事情。

現在回想,所幸,當年沒有現在的氛圍,傷員也是自殺未遂沒有產生死亡結果,不然老王或許也是那個被上銬後公開示眾的一員。若我已經是在高度業務壓力下,以積假數十日未離營休假的去換取業務的順利處理,又是個最低階的義務役阿兵哥,也才領個幾千塊,最後因為電話沒有接到,被移送軍法處理。我想,我這一生一定會有嚴重的反社會人格。

但老王也不是說,若這樣的情境下,體系內負責這項業務的人,若真有刑法意義上的犯罪行為,不應該追究,並且還受害者一個公道。也在現在案情不明下,不是以本文幫任何人開脫,而是要說的是,請將心比心地想,如果是你,以一般人的水準,在那樣的情狀下,依照你所受的訓練,你還能做得更好嗎?或許能或許不能。

記得一位老王的學長,曾擔任過檢察官的大律師,在老王年輕時,一天夜裡曾對老王說,你知道嗎?擔任檢察官工作壓力最大的時候,並不是抓到犯罪嫌疑人,而是在案情不明,並且存在複數可能性中,如何依照當時的證據資料,依照我們曾經受的訓練,如何冷靜不帶情緒的去決定,本案目前情況下依法該放了誰該排除誰。這段年輕時的談話,迄今讓老王判斷事情上受用無窮。

回到這起社會矚目事件來說,相同的,在目前具體案情不明下,屬於體系上可以發覺的問題,諸如,社工人數缺乏、低薪案量過高、各單位彼此不協調表面每個都有管轄權,但卻沒有人管到這件事等等,都立即可以進行制度性討論。但是,對於個案犯罪事實是否構成,法界還是應該回到法學訓練上去討論,並注意到刑事訴訟上對於任何人會產生的烙印效應,妥適的衡平的去注意可能因為公權力啟動而影響的疑似為加害者的人權。社福界也應該除了心碎外,趁此氛圍以理性的方式,多提一些可行方案,期待其他職系的人多提供那些幫忙的,趕快提出,其餘屬於個案調查的,該尊重司法的還是得要讓專業去明辨。

曾經在案發第一時間,筆者的幾位朋友曾嘆口氣的說,如果他是主辦這案件的,他不會對個小女生上銬跟大量洩漏個資。但也有朋友提出,社福界可能因為所受的訓練,長期帶有高度情感的處理事情,依照他接觸過一些社工們的經驗,常常因為過度投入而有高度觸法疑慮。

以一個在底層家庭長大的老王來看,真的是十分感恩所有在成長的路上,對我或者原生家庭多做一點點的陌生人,也因此,也在軍中乃至於現在,看到若自己多做一點點就能讓事情變得更好的情狀,就也願意拋開法律上的權利義務關係,犧牲自己一點,多做一點點。但也感謝有接受了法學訓練,都記得法律這條界線,並且靈活的在法律這條界線內,依照累積的經驗,再更多做一點點。

最後老王曾在新聞發散的第一時間,寫下了這段話給朋友跟自己:社工很多時候都是無比的弱勢,但這個社會卻把過多矯正問題的期待放在他身上。 那坐在螢幕前的你,讀到這裡,是否也可以想想,除了跟進社會大眾主流對於中間犯錯的環節全部抓出來批評謾罵外,你可否也可以再想想如何為社工們目前的處境,再多做一點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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