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飛雲畫中的中國女性古典美/齊鳳池

齊鳳池

油畫家楊飛雲作品中的眾多女性都具備了中國古典美。我讀過楊飛雲許多作品如《思古》、《驀然》、《北方姑娘》、《黃貓》、《動與靜》、《盛裝》和《黑色金絲絨》等等。這些作品,每一幅都獨具特色和個性。

美學理論說,古典主義的美學原則從根本上來說並不在於它特有的一些形式、技藝和方法,而是一種古典主義的藝術精神,這種源於生命感動的內在精神構成了希臘藝術特別是文藝復興以來西方古典藝術的精髓之所在。

生命本身便是宇宙中最奇妙的結晶,藝術家們便是有感於上帝的創造而通過另外一雙神奇的眼睛,看到了這個世界和人自身的榮光之美,並通過繪畫、音樂、建築等藝術形式將其賦形。這樣,在我們的文化中便出現了真正的藝術傳統,所謂的光、形、結構、色彩、圖式,乃至秩序、平衡、虛實、厚薄等等,這些構成繪畫藝術形態的基本語言,其實最終都淵源於古典精神中的超驗之維。

楊飛雲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就對那種純正的古典藝術開始有所領受,他與當時的絕大多數青年畫家不同,並沒有盲目地追逐熱鬧紛繁的現代藝術大潮,而是短暫地經歷了一段心靈的現代藝術創作衝動,穿越前蘇聯現實主義繪畫和早期印象派的領地,並在取得了扎實的造型和色彩的基本訓練之後,很快地就對古典主義的繪畫一往情深起來。有人曾說他的藝術風格得益於中國的學院派教育,在我看來,對此應該從表層和深層兩個方面來看待。

楊飛雲說:“每當我真誠地深入到畫面裏,用我的心靈與有限的智力去觸碰那無限寬廣的大智慧時,那讓我著迷的恩賜就賜給了我,我被深深地吸引了,一種解讀繪畫奧秘的幸福油然而生,研習的興致倍增。那不是技巧樣式的探訪,而是對繪畫本質規律的理解與觸摸,對於大師高貴品質的體驗與經歷,我非常地感恩於此。”

他1994年創作的《思古》,從畫面看,人物面色清瘦,手持絲繡古典圓扇,靜坐在一把古香古色的木椅上的姑娘,一雙大大的眼睛在仰視前方。我讀了這畫後一直在考慮,畫家為什麼把畫取名叫《思古》,畫家在作品中要表現的思想內涵,也許多少是受西方古典美術和中國古老文化傳統的影響有關吧。畫家在選材時就懷著一種思念亙古和本質文化的想法和思考去繪製自己理想的畫卷,這就是畫家的追求。

楊飛雲說:“我曾經長時間地癡迷於古典大師畫面的精妙效果,模仿著去接近他。”因此,在選材和為作品取名上就流露出畫家的初衷和心靈深處的癡迷與追求。從這點看,他完全是受西方大師的影響所致。《思古》的畫面色彩呈現暗淡的冷色調子,黑色的背景,黑赫色的坐椅,非常鮮明地襯托出黃皮膚的中國女人。畫面中的女人身穿的服飾,顯出了既古典又高貴的氣質,也許這就是畫家理想中的中國大家閨秀式的女人。

楊飛雲的另一幅《盛裝》,畫的構思和創意與《思古》有很多相似之處。不過,《盛裝》畫面中的女人顯得比《思古》中的女人似乎更有內涵。人物的表情也比《思古》顯得親切,畫面的感染力也要強些。再有,從女人的穿戴上看更能表現《盛裝》的本質和內涵。《盛裝》中的女人身穿大絨的衣裙,身披紅色的披肩,一雙潔白細膩纖細的手袒露在裙子上,從畫面的顏色搭配上顯得對比強烈,但非常協調。女人沉穩的表情,就像在對人們說著什麼。古典的穿戴,古香古色的居室,襯托出現代女性的大氣和高雅。這也從一個側面體現了畫家的思想內涵。

《黑色的金絲絨》呈現的是一位皮膚細膩、側身在床邊的裸體女人。女人的表情顯得很平靜,她用右手擋住自己的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注視前方。她把女人的美完全呈現給了這個世界。從畫面看,女人的內心是純潔的沒有雜質的。畫家通過黑色的金絲絨來襯托女人的純潔和細膩的美。但更深層的含義,也是通過這種表像的對比來揭示一種心靈的潔淨。

聆聽楊飛雲的繪畫語言,每一幅作品似乎都在向人們訴說著什麼。在他眾多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他精湛的藝術技法所帶給我們的不僅僅是審美的快感,還有很空靈的詩意。但如果敞開我們的另外一雙眼睛,就可以看到在他的作品中,流動著對於生命奧秘的去蔽、觀照、呈亮,甚至感恩。楊飛雲曾這樣寫道:“有一顆仰望的心,才能有一個高的起點。”步入中央美院之際,他的仰望之心就開始有所啟動,他之所以鍾情於古典時期的偉大作品,與其說是那些作品中包含著令他折服的藝術技巧,不如說是穿透這些技巧所構建起來的經典範式中的永恆之精神令他著迷。它不是單純地依賴畫家心靈的感覺和敏感而完成的,而是在控制敏感和心靈的衝動時,在對意志進行磨練,包括他的觀察、體驗、經驗、節制、沉思等等。

欣賞楊飛雲的作品我們不能單一從古典細膩寫實的角度來賞析,應該從畫家心靈深處領悟畫裏的人物內心世界,在這裏去尋找詩意和美好的第三層內涵。這樣才能真正走進畫家的繪畫語境,才能和畫家進行心靈的交談。妳忙妳的學術界已經這樣給楊飛雲定位:“他是中國現代油畫界的一位扛鼎人物,他的繪畫以其純淨的古典主義美質而享譽中國畫壇,在他承續西方古典藝術傳統的人物畫中,流溢著一個當代中國畫者在二十年的創作生涯中,因感領一種偉大的精神而生髮出來的榮光之美。這種美,純粹、寧靜,吐露著的一種生命的真,正像本世紀傑出的神學思想家巴爾塔薩所說的:“真是在的無蔽。一切在作為在真中敞明自身,意味著在從無的遮蔽和神性意旨的奧秘中出場,進入此在,並在此在中作為開顯的本質奉獻給認識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