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此心不沈--悼念故鍾逸人先生往生週年(下)

三位高齡「自由鬥士」史明、鍾逸人與彭明敏當中,以鍾老先生和我的書信來往最多,我們於台灣重逢後,幾年來,接到大部分由鍾太太美津代夫「打字」的回信電郵,我還存有31件之多,我們互相關心台灣政事,也關懷彼此的健康情況。

有趣的是,鍾老和我有幾樣生理上的共同疾病,我30年前(1994)大腸癌開刀, 他 2011 前也大腸癌開刀;2年前我心臟動脈安裝8支支架,他在2年前心臟衰竭急救;10年來我的腿部疼痛、腿肌衰弱難行,他2年前也開始腿肌衰弱難行,此外,我的眼球虹膜上有一白色小白皰,他也有。

2017年,我和喜久親送彭明敏教授木雕,邀請鍾老來相會。圖/王泰澤提供
2017年,我和喜久親送彭明敏教授木雕,邀請鍾老來相會。圖/王泰澤提供

以下引述幾件電郵,留作紀念:

2017/10/02,鍾老於2017年榮獲北美洲台灣人教授協會廖述宗紀念獎,信上說:「這次參加 Chicago NATPA 年會,你遠從 Cincinnati驅車前來晤面,真歡喜!欣聞你即將返台辦演講會,很高興能親聆你的演講。」後來(2017/11/17)我們在台中中藥醫學院見面,我的講題是《四級腸癌倖存二十三年--我的退休生活》,由癌症協會主辦。

2017/10/22,「有關11月6日拜訪彭明敏教授一件,OK ! 很高興能在台北見面。」

2017年,筆者在台中中醫學院演講「患四期腸癌後的退休生活」,會後與鍾老、鍾太太及聽眾合影。圖/王泰澤提供
2017年,筆者在台中中醫學院演講「患四期腸癌後的退休生活」,會後與鍾老、鍾太太及聽眾合影。圖/王泰澤提供

2017/11/05,鍾太太美津的信:「鍾老先生今天早上坐8點多的高鐵從田中站到台北,請多關照!他個性倔強,什麼都說沒問題 ! 可是…作為他的家人真的很擔心。」

2018/02/23,「1941--1945年間我的記憶中,除了基隆『船越旅館』日人店主與基隆火車站日本人站長涉案美軍『間諜』案,及所謂的 『東港事件』和『羅東事件』的反日組織,未聞有任何原住民或平地台灣人的武裝起義。」

Chung此信件是在答覆我 2/22 OLLI 學生的問題:「鍾老先生:我的台灣歷史班有一位美國學員昨天寫信來問:1941--1945二戰期間,台灣島內有沒有平地人或山地人組織游擊隊武力反抗當地日本政府?我存有的書,找不到這樣的記述。請覆。下週二是2月27日,剛好在每週一次的課堂上,介紹二七部隊紀念碑和蔣介石據台228大屠殺。Cincinnati是你來過的地方,學員會有更一層印象。」

鍾老入獄17年,元配夫人林玉扃女士苦等17年,美談常見報端。圖/擷自台灣演義/民視新聞台
鍾老入獄17年,元配夫人林玉扃女士苦等17年,美談常見報端。圖/擷自台灣演義/民視新聞台

2018/05/14,鍾太太美津寫給喜久的信:「泰澤夫人:母親節快樂!…我雖然也是醫生的女兒…,隨著日本敗戰,『先生娘』的母親,因為是日本人,淪為敗戰國棄民,備受中國人卑視、欺侮。直到舊金山和約生效前,蔣光頭才慌慌張張緊抱日本吉田首相的大腿,始獲非法佔領軍的正視,給予應有的待遇。不過,我現在很好,每天幫頭家看稿、打字,幫忙他完成『第五本』忙得不亦樂乎!美津」

鍾老入獄17年,元配夫人林玉扃女士苦等17年,美談常見報端;我與喜久 2019/3/19 訪問北斗「逸盧」(見下 2019/3/12),鍾老夫人親切相迎,她同年往生;鍾太太美津是幫助「頭家」鍾老看稿、打字、整理電子文書的助手,共同完成《辛酸六十年》(1988)、《辛酸六十年》上冊(1993)、下冊(1995)、《火的刻痕:辛酸六十年續篇》(2009)、《此心不沈:陳篡地與二戰末期台灣人醫生》(2014)等5本巨作,厥功甚偉。

鍾太太美津是幫「頭家」鍾老看稿、打字、整理電子文書的助手,共同完成《辛酸六十年》上下冊、《火的刻痕:辛酸六十年續篇》與《此心不沈》等巨作。示意圖/擷自台中市新文化協會YT視頻
鍾太太美津是幫「頭家」鍾老看稿、打字、整理電子文書的助手,共同完成《辛酸六十年》上下冊、《火的刻痕:辛酸六十年續篇》與《此心不沈》等巨作。示意圖/擷自台中市新文化協會YT視頻

2018/11/28,我寫給鍾老的信,談及第一次epidural打針(腰椎經椎間孔硬膜外類固醇注射):「我4年來機場過境,全靠輪椅,月前MRI後,週前脊背L4節打了一針cortisone,似乎對症下藥,至今右上腿筋肉已有7天不痠痛。怪異哉,4年來走路鈍痛,斜腰漫步養成習慣,今不痛,才發現腿部、身體肌肉都已『重組』,走路無力,感覺顛顛恍恍,需要慢慢調整過來。希不復發。」這則通信對我十幾年來腿部鈍痛的醫治經過,留下寶貴的記錄。

10年半前(2013/ 11/ 3),我在台北高低不平的亭仔腳摔倒受傷,引起腰椎神經根病變(或坐骨神經痛),回查日曆,我最先MRI診斷是2018/9 / 4 ,過後三次epidural injections(用藥Kenalog 80 mg)是2018/11/20,2019/3/26和2019/7/3,每次有效約只2個半月。

在這不覺疼痛的兩個多月期間,走路「顛顛恍恍」,我解釋成「因為腿部、身體肌肉都已『重組』,走路無力」,現在知道應該改成「身體肌肉都已『衰弱』,『肌力』嚴重減退」,因為我在3年後(2022 / 10/ 3 )又打了一針,止痛效果至今已經一年又五個月,而走路一樣「顛顛恍恍」失去平衡,只有依靠四輪助行車,才能走得平衡安穩。

由於長年無所事事,每天坐在同一個沙發上看電視,肌肉力量銳減,為此,我得了很好的教訓,並與讀者分享;我中學時代是初三、高三乒乓球校隊選手。 來美國,研究所時代,我參加過德州 Waco、Fort Worth、Houston 三個城市的桌球公開賽其他最後一次是 1971 年在喬州 Atlanta 舉行的全國性B組公開賽(A組是美國國手選拔賽);40年後年老,我參加俄州 Southwest Ohio 老人70歲級奧運會乒乓球比賽, 2010 、2011兩年獲得5枚金牌。

但從我幾乎每天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看電視、寫作、雕刻 11 年後 … 現在雖然沒有因脊椎神經壓迫引起的疼痛問題,因長期缺少運動,肌肉衰弱,也失去彈性,肌力嚴重減退,無法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平穩走路。

林肯鼓勵人「Be sure you put your feet in the right place, then stand firm. 確保站對位置,然後站穩」,我現在連站對位置都站不穩,肉體生活已經如此,精神生活將會如何?

2019/3/19拜訪鍾老在台中北斗的故居「逸盧」。圖/王泰澤提供
2019/3/19拜訪鍾老在台中北斗的故居「逸盧」。圖/王泰澤提供

2019/3/12,「… 看到自己曾經投下一票的政黨,態度曖昧似乎麻木不仁,令人氣結…難得想光臨寒舍,歡迎都來不及,不巧,今年 228 活動老夫被邀參加活動,東奔西跑被累壞,加上氣候驟變,致數年未曾感冒咳嗽的硬漢,也不得不跑醫院看醫生。失禮之處多見諒!」

這是鍾老回覆我在飛機上想到的,計畫拜訪北斗的建議:「我在飛機上想到,我和喜久是否可於3月9、10、11日任何一天前來北斗府上拜訪。我們有一小禮物送上,並可在府上照些相片,留做以後作文介紹木雕系列之用。」後來我們決定 3 月19 日拜訪北斗,是晚和朝諭等人在台中共進晚餐。

2019/12/25,「累蒙傳來 humorous 社會趣聞,讓近年靠藥石苦撐的老邁分享不少生氣,多謝!」Humorous社會趣聞指的是,我在2017年末創始的中、英對照政事簡評的「梗圖日記」,至今已逾 2000幅。

2020/06/12,「我們已於年初遷居台中市北屯區…連絡電話09xxx」

2022/10/28,「出獄後住過四十多年的『逸盧』,也忍痛割讓,搬來台中…。」(完稿於 2024/3/19 美國俄州辛成)

延伸閱讀:此心不沈--悼念故鍾逸人先生往生週年(上)

屬作者意見,文責歸屬作者,不代表本報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