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背景下的秀美山村和水鄉/齊鳳池

齊鳳池

中國國畫寫意畫家給我的感覺是大氣、豪放、隨意、放鬆的個性,他們在我的心目中總有一種奇特的神秘感,因為始終疑惑在他們筆下太神奇太奇妙了,一張宣紙,一碟一得閣墨汁,再加一個筆洗。他們隨意拿一支狼毫或白雲,蘸上點墨汁,在宣紙上隨意揮毫潑灑,或蘸上點兒水,或加上點兒墨,運用勾、皴、點、染等嫺熟技法,一會兒的工夫,一張大寫意的山水或人物畫就脫穎而出了。這種神秘的寫意畫就詭秘的顯相出來了。他們的詭秘神奇不但令我驚奇,就連西方的油畫大師看了也會叫絕。

我始終認為中國的寫意畫家和工筆劃家在很多方面是有區別的,首先在穿著打扮上寫意畫家和工筆劃家就不一樣。工筆劃家的穿著打扮很樸素很傳統,他們的髮型也很大眾。而寫意畫家們穿的大都是新潮的休閒的另類的有個性的服飾,他們的髮型也是古典的飄逸的,他們的鬍鬚更有個性和味道。有很多人對寫意畫家的穿著打扮不理解,我認為這就是一個畫家的氣質內涵個性的最好的流露。只有達到這種境界才能有這種氣質流露。我認識幾個畫家,雪岩是畫大寫意的,他的畫在人民大會堂舉辦過展覽,還在國際上展出過。這幾年,他的頭髮已經全白了,飄逸的長髮已經過了肩膀;雪白的鬍鬚垂到前胸,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文化層次極高的人或者是位有影響的老學者。瑞章是著名的工筆劃家,幾十年來他始終保持著傳統的知識份子那種簡約樸素、為人師表的嚴謹風範,雖然他已經出版了好幾本個人畫冊了,但他仍然謙遜平和低調,讓人欽佩。

畫家張霖生也是搞大寫意的,雖然他的頭髮已經很稀少了,但髮型依然很瀟灑很流暢,風一吹,稀疏的頭髮飄揚起來特別有風度,給人的感覺似乎這就是搞大寫意的畫家風格。我認識畫家張霖生有三十多年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他在開灤一所中學教美術,我在另一所中學教語文,雖然我們不在一個學校,但屬一個教育系統,同歸開灤教育局管。在他那個學校有我的一個文學朋友,有機會我也能見到張霖生。我記得當時他是畫人物國畫的,在市美展我看過他的獲獎作品。當時,他在教育系統很有名氣,在省、市美術界也很有影響,這點學校的老師們不太清楚。但我清楚他在美術界的知名度。我記得他在教書的過程中進修了河北師範大學美術系,後來又到西安美術學院國畫系深造。他先後從師於著名畫家於潤、趙文發、肖煥、張步先生,主攻中國山水、人物畫。在幾年的學習深造過程中和幾位老師的指導下,他的繪畫語言更加流利順暢,瀟灑自如。他在自己獨特的繪畫語境裏完美地彰顯出一個優秀畫家的實力和後勁。近幾年他創作的陝北風情系列和江南山水國畫,給我的感覺,他的寫意繪畫已經達到了成熟景況,而且顯示出了自己的繪畫語言、色彩個性和理想的寫意繪畫的深邃向度。這種深層次的繪畫語境在畫面的色彩、線條、構圖上充分體現在了國畫發展的向度上,他的作品不但沿襲傳承了中國國畫深奧莫測的精髓內涵,而且他在傳承老師們的繪畫風格的同時,並在他們的風格上流露出自己又與老師們不相似的驚人之筆。我認為,觀察生活是一個畫家向世界敞開自我,體驗則是畫家把自己以感性的方式投入到所觀察的事物中去。張霖生這幾年把時間用在了出去寫生積累創作素材上,他先後遊歷了江南水鄉,北方的黃土高原和壯觀的壺口瀑布等秀麗的風景奇觀,飽覽了這些美麗景色,使他的筆下功夫達到了出神入化,同時也提升了他的速寫和書法功力。其實畫家遊歷就是自身素質的提升、修煉的過程,在修煉的過程中也使他的山水繪畫提高到了一個高層次的境界。

這幾年有很多畫家都不注重寫生訓練,而是利用照相機拍照,這種走捷徑的作法我不認同,這種走捷徑的方法,不僅使畫家養成懶惰的習慣,而且也削弱了畫家筆下的功夫。我知道,繪畫是一門高超的手藝,畫家就是高超而智慧的手藝人。就像俄國女詩人茨維塔耶瓦在論《手藝》中說的那樣:“我知道維納斯是手的產物,我是手藝人——我懂手藝。”她說,“詩人從職業和手藝轉向科學。從已知世界向尚待認知的世界。這樣從向海員、護林員、鐵匠、鉗工、爐匠求教到向歷史學家、地質學家、物理學家和幾何學家請教,從而不斷擴大自己的知識領域。沒有哪位詩人生來就懂得土壤層構造和歷史年表。”由此可見,茨維塔耶瓦所說的同樣也可以理解到其他藝術上。一幅畫裏要是多少手藝,作品才能有很大親和力和感染力。我一直認為作畫是很詭秘的手藝技術,畫家就是最好的手藝人。我在欣賞張霖生的作品時,往往被他那種大背景下秀美的村莊和靈動的水鄉畫面所打動。在他的畫裏我總能找到唐詩裏的優美意境。看了他的《耐人尋味是春山》後,馬上使我想到了唐代詩人王維的《鳥鳴澗》中“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寧靜安祥的北方大山,在皎潔的月色裏,春天裏的萬物已經復蘇,一彎小月就掛在大山之上,朗潤的月光驚動了棲息在枝頭的小鳥,一只小鳥起飛又落下,驚動了另一只小鳥睡夢,鳥語劃破了春天大山裏的寧靜夜色。而在這種大背景中祥和安寧的小山村在夜色鳥語的籠罩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世外的桃源和畫家心中理想的境地一樣。我想這幅作品的創作來源一定是他在陝北寫生時產生的靈感。我一直認為畫家創作素材的來源就是大量寫生的積累,通過寫生來豐富自己的創作源泉。著名油畫家楊飛雲說:“每當我真誠地深入裏面,用我的心靈與有限的智力去觸碰那無限寬廣的大智慧時,那讓我著迷的恩賜就賜給了我,我被深深地吸引了,一種解讀繪畫奧秘的幸福感油然而生,研習的興致倍增。那不是技巧樣式的探訪,而是對繪畫本質規律的理解與觸摸,對於大師高貴品質的體驗與經歷,我非常地感恩於此。”我認為作為一個出色的畫家,觀察生活是一個畫家向世界敞開自我,體驗則是畫家把自己以感性的方式投入到所觀察的事物中去。這幾年張霖生經常出去寫生,他把寫生當成自己創作的精神財富,近幾年他創作的寫意山水就是他寫生成果的最好展示。張霖生畫裏的樹木是很有特色的,纖細修長的小樹,樹姿彎彎曲曲,但是一直積極向上的,它的生命力又是頑強的。這些樹木的原形不是畫家憑空想像的,這是畫家親身蒞臨的寫生的情景再現,我去過這種樹木生長的地方,這種樹木是在特殊的自然環境下生長的生命力極強的高原植物,在風大幹燥的惡劣自然氣候裏,由於水分的缺少,在風乾露水和汗水的自然環境裏使這種樹木長得纖細而修長。張霖生畫中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不是憑空想像捏造的,完全是生活的寫真現實和藝術的昇華。

他那幅富有詩意的《晚秋》,完全採用了黑白灰和黃色筆調,使畫面的色調呈現輕描淡寫的繪畫語境,在這種不動重彩的語言裏他也能準確地描繪出一幅江南水鄉的秀麗的景色。看了這幅畫,他給人以恬靜的詩意般的想像空間,畫面中小木橋、小石橋、橋下的水是靜靜的、不動聲色的,是一幅晚秋的秀麗景色。遠處隱隱約約的樹木和層層的朦朧的遠山,一群大雁在天空飛翔,使人想到了王勃的《滕王閣序》裏的秋天江南的美景:“虹銷雨霽,彩徹雲衢,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那晚秋迷人的景色。

《一年容易又秋風》這幅畫,畫家突然改變了繪畫語言方式,他把村莊小橋樹木拉近了,讓人只能朦朦朧朧看到在廣闊的水面上停泊著一只小船,船上頭戴簔笠的漁夫正在垂釣,那深邃的金秋景色,別致的靈動的畫面讓我想到了“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簔笠翁,獨釣寒江雪”的詩情畫意。雖然畫面是秋天的景色,但它的意境已經呈現出了柳宗元的《江雪》意象畫面的秀麗水鄉江南的風貌。

《紅葉滿山知秋晚》當然也是一幅秋天壯麗景色。這也是一幅很有詩意的寫意風景畫。不過在這裏,畫家把濃重的筆墨都潑灑在大山之上,只在山上晚秋的樹木上灑點些許淡淡的色彩,就用紅葉點綴出了大山的凝重,這樣使晚秋蕭瑟的大山更加顯得壯觀厚重,富有神奇的動感和靈性了,從而顯得畫面更有生機、更有層次感。這就是畫家筆墨出的詩意般的繪畫語言訴說的結果。水面是宣紙自然的白色,有自然流水的動感,畫面是雄渾壯觀的,也是很有氣派的。

《家山雪晴圖》和《山川玉潔》仍然是大背景下的雪後寧靜的山村景觀。畫家用大部分的白色給小山村的一切塗上了一層雪白,而村前尚未封凍的小河還在靜靜地流淌著,黑色的河流和白色的村莊、大山和身披皚皚白雪的樹木產生了鮮明的對比。我感覺畫面裏似乎缺少了岸邊的小船。如果畫面裏有小船停泊在岸邊,那就是杜甫的“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了。畫家的每一幅畫都是一首詩,這就是文人們所說的畫中有詩和詩中有畫的意境吧。細讀品味畫家張霖生的作品,不但給人以美的享受,還給詩人們提供了想像創作靈感的空間。我讀張霖生畫的感覺,他總能把我帶到遙遠的唐詩宋詞裏去。通過他的寫意作品我可以用詩人目光為張霖生繪畫水準定位,他的畫完全顯示出他豐厚的文學功底和淵博的知識底蘊所貯藏量的比重,不用掂量也能稱出。我不是讚美和誇張地說,張霖生山水寫意作品在某種程度上或者說在某種意義和繪畫概念上,完全超脫了一般山水畫家模仿、複製、自造的範疇。詩人艾略特說過:“如果你不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你將會毀滅;如果你僅僅是一個現實主義者你也將會毀滅。”其實畫家也是如此。畫家在繪畫風格道路上,是否也應該再吸收進其他流派的優點?也許會有更大的發展前途,在這點上我不敢斷定。但張霖生在保持自己的創作風格的同時吸收了很多前輩和老師的長處,使他的作品在他的線條,墨的濃度以及色彩的過渡等技法上,已經彰顯出了自己特有繪畫風格和語言。

在張霖生《中國畫作品集》中,《山鄉醉秋》《水鄉雨》《晚秋》《一年容易又秋風》《靜泊圖》等作品,他筆下的背景和背景下的樹木大體上都是一樣的,只是葉子的顏色有所變化,當然這是季節的關係。從這方面看他在這種特定的語境裏,繪畫語言似乎顯得單調些,山大體上也相似。這點在詩人的作品中是最忌諱的。俗話說,畫面最怕熟,一熟就俗。但在這些大背景下的山村、水鄉是極美好的。在畫面的構圖上,顏色運用上,繪畫語言的風格上,這些完全是他來自心靈深處的繪畫語境的再現。他的系列作品可稱一體,完全形成了一種大氣勢、大手筆的力度再現和一個實力派畫家的文化、修養、素質、底蘊的綜合呈現。有人說他的畫面裏的山樹是一樣的,這一點我也看出了。他的山是地域的,他的樹是自然環境中特有的,不是他憑空想像的,如果這些畫不在一個畫冊裏,單看一幅是絕妙的大家之作。但結集成冊就顯得雷同了。

用批評家的眼光審視張霖生的山水畫,他在傳統文化的立足點上賦於筆墨以新的時代感,他追求詩一般的意境。他的作品廣納博取,化和出新,在師傳統和師造化的基礎上融進裝飾、構成等藝術元素,多用對開構圖,設置飽滿,講究節奏,給人以既壯闊又優美的感覺。在他的作品中,更多的是從對形式語言的心靈感受中,去捕捉和確立自己的風貌,獲取物象的真氣和靈感,抒發個人的情感,並以此傳達於讀者深厚內涵。這似乎是專業人士評價。其實,從客觀上說,他的作品已經開始逾越這些框架。這幾年,他的作品多次參加全國煤礦美展,併入選全國少數民族畫院、中國畫家學術邀請展等大展。多次參加全國、省部級展覽並獲獎。這已經說明了一個實力派畫家的能量。2005年,他組織策劃了“開灤杯”第六屆全國煤礦美術作品展覽,並作為評委參加了評選工作,取得了巨大成功我就不再提了。

這些年,我看過張霖生很多寫意畫,他的作品給我的感覺是大背景氣派壯觀,色彩鮮豔亮麗,大背景下的山村水鄉是人間極美極秀麗的世外桃源和人間仙境。審視他的繪畫語言我們不難看出,他在傳統的基礎上有自己的獨特創新之筆。他的繪畫線條細膩流暢,山石粗獷,巨大土坡厚重滄桑,有濃厚的地域風情文化特色。在這種大背景下的村莊、小溪、樹木都是清秀美麗的,給人以烏托邦或者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感受。他的這些作品繪畫語言、繪畫語境是一致的。這充分體現出一個成熟的實力畫家的才氣和天賦。

張霖生的山水畫正處在一個成熟的創作高峰期和豐收期,我們期待他有更多的大作展示在世人面前,給人們帶來更美的詩意般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