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性觀念保守的韓國,大型「成人節活動」為何屢遭打壓

去年的韓國成人節活動資料照片
女權人士抗議說,這不是面向兩性的成人展活動,大量女性、衣著暴露的廣告表明,進場的人可能絕大多數是男性(圖為2023年的韓國成人節活動資料照片)。 [PlayJoker]

李希泰(Lee Hee Tae,音譯)對他舉辦的成人節活動「2024 KXF The Fashion」寄予厚望,並自豪地宣稱這是韓國「首個也是最大型的」相關活動。

他預計會有5000名粉絲蜂擁而至,一睹日本成人電影演員的風采。活動還包括捆綁時裝秀、性玩具展和成人遊戲,例如人貼人引爆氣球等。

該活動原定於4月20至21日在京畿道水原市舉行,但在開幕前24小時宣告取消。

韓國社會一向對性和成人娛樂持保守態度。該國禁止公開裸體和脫衣舞表演,銷售或傳播色情影片都是違反法律的,但消費這些產品並不違法。

李希泰說:「幾乎每個發達國家都有成人節,但在韓國,我們甚至沒有成人娛樂文化。我想邁出建立這文化的第一步。」

他的公司「Play Joker」在舉辦活動之前,曾製作合法的軟性色情產品。

一個月前,活動舉辦地水原市的女權組織出來抗議,指責成人節活動在一個性別暴力盛行的國家剝削婦女。

她們認為,這不是面向兩性的成人展活動,大量女性、衣著暴露的廣告表明,進場的人可能絕大多數是男性。

成人節活動的一部分宣傳海報。
成人節活動的一部分宣傳海報。 [PlayJoker]

水原市市長譴責該活動在小學附近舉行。當局警告,如果成人節活動繼續進行,將吊銷該場地的牌照。於是,該場地退出了活動。

李希泰很沮喪但並不氣餒,他換了一個地方,但又發生了一連串類似的事件。當地官方機構指責成人節活動「灌輸扭曲的性觀念」,要求取消活動。

他後來找到一艘停靠在首爾江邊的輪船,但在地方議會壓力下,輪船負責人說如果繼續舉辦活動,他們就會設置路障並切斷電源。

由於參加者要求退票,李先生每次都被迫縮減成人節活動的規模,這讓他損失了數十萬英鎊。

在幾近無計可施的情況下,他在首爾繁華的江南區找到一個能容納約400人的小型地下酒吧。這一次,他對地點保密。

但江南區議會去信區內數百家餐館,警告他們舉辦成人節活動,餐館會被關閉,並指責其「有傷風化」。但有關酒吧堅持自己的立場。

然後,就在活動前一天,日本成人電影明星退出了活動。她們的經紀公司說,韓國社會對成人節的反彈已經「白熱化」,女優擔心自己會被襲擊甚至刺傷。

主辦方去年曾舉辦同類活動。
主辦方去年曾舉辦同類活動。 [PlayJoker]

李希泰在江南的辦公室接受BBC訪問時表示,對事件發展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感到震驚,並說自己收到死亡威脅。

他強調,自己「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卻被當作罪犯對待」,又指這次活動沒有裸體或性愛表演,而且去年也曾舉辦類似活動,當時沒有引起什麼關注。

其公司「Play Joker」過去曾舉辦引人注目的活動。去年,他們讓一名女子只罩著紙箱在首爾街頭巡遊,邀請路人把手伸進去摸她的胸部。

李希泰說,韓國社會對性和色情影片的觀念還停留在過去,他想挑戰這種保守觀念。

「政府是偽君子。如果你上網,每個人都在分享色情內容,然後再登出,假裝自己是無辜的。我們還要假裝多久?」

人們在韓國無法瀏覽流行的國際色情網站,但大多數人都知道如何使用VPN翻牆工具來規避限制。

女權團體抗議舉辦成人節活動。女權團體抗議舉辦成人節相關活動。
女權團體抗議舉辦成人節相關活動。 [Suwon Women's hotline]

抗議這次成人節活動的團體「水原婦女熱線」(Suwon's Women's Hotline)形容,活動取消是一次「勝利」。該組織支援家庭暴力受害者,負責人高恩彩(Go Eun-chae,音譯)說:「無論主辦方怎麼說,這都不是一場性的節慶,而是對女性的剝削和物化,性產業助長針對女性的暴力。」

高恩彩和韓國的其他女權組織認為,韓國的性暴力問題亟需關注。她說:「這充斥著我們的文化,男性有無盡的機會自由地表達他們的性慾,而不需要一個成人節活動來這樣做。」

在世宗大學任教性別與文化的裴貞媛(Bae Jeong-won,音譯)表示,成人節活動的問題之一是它主要面向男性觀眾。她說:「這裏有很多針對女性的暴力行為,因此女性對剝削問題更加敏感。"

根據韓國女性家庭部2022年的調查,超過三分之一的女性曾遭受性侵害。

學者裴貞媛說:「在韓國,我們一直從暴力和剝削的角度,負面地談論性,而不是將其視為一種正面、愉悅的行為。」

成人節活動最終在江南區舉辦,當地主要是年輕居民,他們似乎因性別不同而出現觀點分歧。

男性IT從業員文莊元(Moon Jang-won,音譯)說:「這不是色情,他們也沒有做任何違法的事,所以我認為不應該禁止。」女性受訪者、35歲的李智瑛(Lee Ji-yeong,音譯)則認同各個地區議會的做法,並表示,「對成人節活動把性商業化的作法很反感」。

不過大多數人都認為,當局禁止舉辦成人節活動的做法太過火。

34歲的柳珠(Yoo Ju,音譯)說:「這項禁令是保守的老政客為了迎合年長選民而做出的決定。這一代人仍然認為性必須被隱藏起來。」 她補充說,韓國年輕人對性的態度正在轉變,她和朋友會公開談論性。

韓國政治仍然以保守傳統價值觀為主流,當局也曾被指責越權,扼殺多元性。

去年,首爾市議會在基督教團體反對下,阻止在該市一個主要廣場舉行的同志大遊行。韓國的同志群體和女性都遭受嚴重的偏見,政府尚未通過反歧視法來保障他們。

在成人節活動的爭議中,性別多元和性別平等這兩個問題糾纏在一起,主辦方認為當局在阻止人們自我表達,女性團體則認為她們的權利受到侵犯。

當局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棘手的難題。

主辦單位對BBC表示,計劃在6月再次嘗試舉辦該活動,且規模更大。李希泰稱,目前有幾位政界人士支持他。

但在上周末,首爾市長在其YouTube頻道發表聲明稱,該市「今後無意參與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