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宮不要成了效顰的東施

[FTNN新聞網]文/鄭自隆(政治大學傳播學院兼任教授

報載,台北故宮啟動「修復及再利用計畫」,計畫在正館前設置大型「玻璃亭」,還要搭建空橋,甚至要打通三希堂的三層樓地板,開咖啡廳,此案原先已被否決,但台北市文資委員有部分變動,所以「玻璃亭」又捲土重來。

台北故宮啟動「修復及再利用計畫」,計畫在正館前設置大型「玻璃亭」,還要搭建空橋。(圖/翻攝台北旅遊網)
台北故宮啟動「修復及再利用計畫」,計畫在正館前設置大型「玻璃亭」,還要搭建空橋。(圖/翻攝臺北旅遊網)

贊成者認為巴黎羅浮宮有玻璃金字塔,倫敦大英博物館有玻璃屋頂,故宮為什麼不行?而且還可以改善入口動線,增加服務空間;但反對者則說不中不西,不倫不類,入口亭大片灰色屋頂與米色宮牆完全不協調,斜屋頂也會遮蔽二樓宮牆特色,增設的咖啡廳更破壞故宮宮殿的對稱美,八角中庭則破壞館內結構。誰對?

目前看到的只有單側剖面圖,不知道正面長得甚麼樣子,但光是剖面圖就會讓人大吃一驚,幾乎用玻璃把原建築包起來,羅浮宮的玻璃金字塔只有一小區,大英博物館就是中庭上方的玻璃遮光罩,人家可沒有把原建築穿上玻璃外衣,台北故宮真的幹了,就成了塗上厚厚胭脂的東施,只是效顰,而不會變成西施。

博物館建築就是要呈現的是自然、建築、展品、人(參觀者)的交融與互動,四個要素應緊密不可分,故宮只考慮入口動線與服務空間是不夠的,日本有家小博物館或可參考,裡面展品普通,但建築物則令人驚豔,就是貝聿銘晚年設計的美秀MIHO美術館。

美秀美術館位於日本第一大湖琵琶湖東南方的山裡,距京都車程約1小時,由於當地建築法規的限制,建築高度不得超過13米、室外可見的建物樓地板面積不得超過2,000平方米,所以美術館主體建築物的80%是埋藏於地下,以保護環境不砍伐林木,並與自然景緻融為一體。由於要藏於地下,所以用愚公移山的方式,先將山鏟平,用卡車將樹與土運走,建築物完成後,再將土運回回填、樹木重新植栽,完全達到「以自然包融建築」、「以建築烘托藝術」的理想。

美術館是將展品擺在合適的建築,建築迎合環境,不唐突自然,自然環境優美愉悅,參觀者到MIHO,看展品、看建築,也看自然環境,形成參觀者(人)與三者的契合。

要到美術館必須經過隧道、走過天橋、跨過山谷,春天沿途櫻花夾道,營造了貝聿銘理想中的「桃花源」-「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夾岸數百步,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出了洞口看到主體建築玄關大門,充滿通透性,融入大自然中,似乎就是一棟矗立山野中的民宅農舍,一點也不會覺得突兀。

館內建築使用鋼材為骨架,上鋪玻璃,除採光考量與營造館內光影變化外,主要是「自然」因素的考量,玻璃屋頂引進陽光,讓室內有陰晴變化,內外一體,身處屋內宛如室外。

儘管使用大量鋼質框架與玻璃天幕,但造型融合日本元素(如帳子門、古民宅式樣),一看就知道是「斯土斯民」的建築,是屬於日本與日本人的公共財,不會與土地切割,這是MIHO美術館建築最成功之處,世界很多城市的博物館或公共建築,迷信「國際化」,熱衷國際競圖,當然找外籍建築師並非不可,但設計者必須有建築所在地的文化修為,否則選中的作品只注重外型,忽略本土元素,這種作品搬到甲國或乙國都沒區別,成了沒有土地感情的「外來建築」。

此外也考慮人與自然的關係,很多博物館的停車場就在大門旁邊,參觀者下車就直接進入,沒有和週遭環境產生關係,甚至不知道博物館所處的地理位置與環境特色;MIHO美術館的停車場與主體建築各在一座山,中間以斜張橋相聯;下車後先到一棟半圓形一樓建築的接待室歇歇腳喝口茶,然後信步走上去,路旁種滿櫻花樹,可以想像四月盛開時,一路櫻落吹雪的景緻,或是秋季時節,滿山的楓紅。

進入山洞,貝聿銘高招之處並沒有將山洞鑿成一直線,而是婉延的弧形,捨直取彎,從這頭看不到那頭,當然增加建築費用,但一直線的山洞,入口就可看到出口,多無趣。此外山洞內講話會有迴音,旅人一多,嘰嘰喳喳,頓時成菜市場,破壞空靈,因此特別花費巨資在山洞牆面鋪上鑿有小洞的隔音鋼板以消除迴音,以靜寂尊重自然。

台北故宮是1965年完工落成的建築,早期當然沒有在地思維,也沒有考慮與環境的互動,其建築形制就是仿北京故宮,尤其正門,像極了北京故宮的午門,只是小了一號;現在用玻璃罩把它蓋起來,就完全沒有北京故宮的樣子,難怪有人認為改建就是隱藏「去中化」的企圖,我們如果反對老國民黨拆神社,抹去殖民記憶,那我們是不是也應該反對現今的當權者,塗掉兩蔣的威權印記,無論殖民或威權都是台灣的集體記憶。

加了「玻璃亭」,台北故宮不是老屋拉皮,而是隆鼻豐胸的大整形,歐洲城市之所以美麗,是保留幾百年的建築外觀,只做內部的水電空調調整,以適合當代使用,想像巴黎所有老建築都罩上玻璃帷幕,你還會想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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