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地婚／唐勝一

唐勝一

星奇二人是成功的網戀。星女士乃北漂族的佼佼者，奇先生同樣為南下闖蕩的成功人士。

年過花甲的雙方父母為之高興的同時，難免有些擔憂，都大齡男女，何時能婚配成家？老人家們可是分別企盼女婿、兒媳早日登門哩。星則電話告訴父母:“你們盼吧，恐怕望眼欲穿他也不會登門呢。我們可不像你們老一輩那樣。”奇在父母三番五次的催促下，也只能在電話裏這般安慰父母:“爸，媽，你們看重的是我找沒找到媳婦嘛，至於人家上不上門來看望倒是小事，別耿耿於懷啰。”

不久，星接到父親打來電話：“……爸，麼事……什麼……媽生病住院了……我這就給媽付錢過去……不要我付錢，那要我幹嘛……好，我明天趕回來。”

星回到老家趕去醫院，卻見父母正在收拾病房準備出院了。“媽，你咋就出院呢？”母親告訴她：“星啊，媽見到你就病好嘍，還住麼子院嘛，回家，娘女好好聚聚聊聊。”

母親自然要聊星的婚姻大事，那可是幾日幾夜也沒聊個夠，且也聊不到共同的點子上，完全可以用對牛彈琴來形容，母親講得女兒直搖頭，女兒所講卻讓母親聽得一頭霧水。母親最後這樣問星:“你跟奇談戀愛，難道就不約會嗎？”星回答說:“約啊，有時他坐飛機來京城，有時我坐飛機去深圳。”

奇的父母乾脆乘車去了深圳，一家三口坐下來時，談話主題突出，專門討論奇的婚事問題。說千道萬，討論來討論去，就那麼幾句現話，奇覺得毫無興趣，便說父母：“爸，媽，我不是已經找了女朋友麼？”“這沒錯。可兩三年下來，你都還沒去女方家上門吧，也沒帶女朋友去過我家，這叫麼子事啊？啊？”母親瞪眼兒子說，“你們雖為青年，思想觀念開發，但從你們相處的方式來看，恐怕還沒有生米做成熟飯吧？”“媽，你說這個幹嘛？”父親著急跟奇解釋:“兒啊，這個你還不明白嗎？你媽是想著抱孫崽嘛。實話跟你講，我和你媽不但年事已高，而且身體還很不好，你都過了30歲，我們都想在有生之年幫你帶帶娃呢。”“爸，我和星都還沒考慮這個問題哪。”母親急得老臉通紅，瞪著奇說:“難不成你們要做丁克族？”“爸，媽，這是我和星的事，你們操麼子心嘛？”“我們操心，還不是為了延續我葉家香火，讓我葉家後繼有人麼？兒子，你聽著，你們不結婚生兒育女，我和你爸是至死都不會暝目的。”

其實，星的父母之心思也跟奇的父母差不多，對女兒的終身婚姻事就是兩個字：催催催，急急急。這不，父母二老又編個謊言將女兒哄回老家，依舊沒完沒了地催女兒結婚成家，催女兒早日生育兒女。母親開導說：“星啊，你再不跟奇結婚，萬一拖久告吹黃了，你豈不就成了大齡剩女，到時恐怕嫁不出去啰。”星回言道:“嫁不出去就不嫁唄，難道不嫁人就不過日子啊？”母親老臉一沉，大聲說:“星兒，你要是這麼個態度，那媽就死給你看。”母親要尋短見，這可把星嚇壞了。星依稀記得上初中時，父母吵嘴，母親真個服藥尋死，幸虧被人當即發現，送醫搶救及時，才保住性命。母親又來以死相逼，星立馬服軟，像個乖閨女地撒嬌抓起母親的雙手搖搖，做出保證說:“媽，我一定嫁出去。我現在就打電話跟奇協商，爭取在這個月內就跟奇領上結婚證書。”星打通奇的電話，還按下“免提鍵”，有意讓在場的父母聽到奇的說話。聽著聽著，星的父母偷偷樂了。待星掛斷電話，母親滿臉堆笑地跟星說：“誒，這才是我的好女兒嘛。”

就這樣，星和奇很快領上了結婚證書。他們為了打消雙方父母的疑慮，還將到民政婚姻登記處辦理結婚證的全過程拍成視頻發給了各自的父母。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雙方父母心頭的石頭放下了，各自忙著去銀行取出儲蓄，準備操辦兒女們的婚慶大典。

星知道後，就打去視頻電話跟父母講:“爸，媽，我和奇打算旅行結婚度蜜月，可能是去澳大利亞等國外呢，這個你們不反對吧？”“好好好，你們結婚就好。”星的母親說，“我們把錢轉給你。”“媽，我們不要你們老輩的錢，我就為這事才打電話給你們的。而且，我跟奇用錢也是AA制，目前來說，我們都不缺這個錢的。”母親歎口氣又說:“唉——，傻閨女，嫁夫嫁夫，就是要享丈夫的福嘛。你跟奇AA制，你豈不虧大了？”“媽，你們這舊觀念要不得呀。”

星奇二人順利去國外旅行結婚，還天天將所到之處拍下的視頻發到各自父母的微信裏。兩對老人家們，一個勁地點贊送福。

婚後的第一年過春節，奇的母親打去電話問:“兒子，帶著媳婦回家過年不？”“不。”母親猜測著說:“是去星的娘家過年啰？”“也不。”“那你小倆口子是在深圳過年，還是在北京過年哪？”奇告訴說:“媽，我在深圳過年，星在北京過年呢。”母親聽著來氣，高腔大聲嚷:“兒啊，你咋這樣不懂事呀，過年是要大團圓的哪。你不回家過年我沒意見，但你得隨著星去她娘家啊？縱使你和星都不願回老家過年，那你小倆口子也得在一起團聚過年哪。兒啊，你不得胡來喲。”奇跟母親講:“我們肯定要全家團圓過大年哪，星正要創建一個家庭微信群，到時過年就能全家視頻大團圓啰。”“你們年輕人啊，就是花樣多。”

星的父母也好想女婿上門呢，接二連三打去電話問:“星兒，你們都結婚了，咋不帶奇回老家來做客呀？”星給父母解釋說：“爸，媽，我跟奇雖為夫妻，卻是簽有協議喲，互不前去看望對方父母，也不跟對方親戚往來，各管各的父母，各與各的親戚交往；我倆各有各的房子，互不干涉各自的生活，要在一起相聚，事先雙方協商才行；我倆想要娃兒的話，必須雙方協商同意才能要，生下娃兒後，雙方也是AA制哺養培育；還有我們到時雙雙年高退休，可以協商在一起養老，也可以依舊如故的天各一方，各自養老，等等。”母親問:“那你們結婚意義何在？”“媽，這個你都沒看出來麼？至少我們有婚姻哪。”

星的老家在衡陽市，奇的老家在懷化市，相距不是很遠，倆晚輩雖不互登對方老家門，而兩對老親家卻往來的甚密。“不走不親啊。”“對嘍，我們老輩走親了，他們倆晚輩不親都不好意思嘛。”星則電話告訴父母：“你們相互走動，我做晚輩的不予干涉，這是你們的自由。但我們做晚輩的不走動，也請你們諒解和尊重。”星母聽得淚滾，便抹把淚水，哽咽著喉嚨說：“行吧，你們年輕人有你們的做法，我們老年人啊，也有自己的想法嘍。不是我不明白，而是這世道變化得太快喲。”

雙方的父母都不習慣兒女這般的婚姻，卻又徒喚奈何。冬去春來，花謝花開，隨時間的推移，四位老人家們已是麻木得無所謂了，孫子沒盼到，倒落得個滿頭銀髮，身子骨再也不能挺拔。兩對老人老得都不能生活自理，也各自去了敬老院養老。他幻也時不時地打電話交流，甚或發洩著心中的鬱悶。他們也自我安慰：星和奇不生娃兒算了，我們生著娃兒又有何用？通話時，聽到對方最多的是唉聲歎氣。